防吞:
盛夏醉人心,和风送芳菲。
游鱼自来去,飞鸟乘昼归。
酒不醉人,夏日自能使人醉,我刚刚到了山下,脑中便浮现歪诗几句,无韵角,不平仄,难格律,缺对仗,口中喃喃此句,实在是引人发笑。
确实有人发笑了。
我向笑声处望去,便看见那个黄衫人,他的笑意不多不少,却是最恰到好处,多一分太热络,少一分太清冷。这似乎是个和和气气的英俊人物,但他那双眼眸又隐隐有些冷意,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掩去眸光流转,他的心思便不能为他人所知。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慕少艾。
这世上有的人总是不能看清,每一次再见便会新的不同,你认为他该是这样,下一次这认知又会被全盘打破。
我以为慕少艾便是这样的人。
我自断了脑中思绪,只觉得手腕上一沉,再看去,只见慕少艾执了烟筒搭在我腕上,神情严肃起来。
我猜想慕少艾应在诊脉,待要运功向后退去,便听到慕少艾含笑的声音,他说道:“朋友身上之毒将隐将现,于经脉处隐而不发。这毒可着实不好办啊。”
慕少艾出现此处的因由,听他所言,我心下便知晓了七八分。我对毒术可谓一窍不通,以慕少艾与惠比寿神医之名尚且如此说,心中便不由得一沉,但面上却不显一分,只对他笑道:“原来慕先生便是惠神医的那位友人。在下已身受惠神医诸多恩惠,身中之毒,生死有命,不感再劳烦二位。”
慕少艾微微一笑,眸色微闪,瞬间又将眸光隐去,他也笑道:“朋友你是使蛊的好手,俗话说蛊毒不分家,身中奇毒而如此悠哉乐哉,阁下对此毒了解多少,慕少艾十分好奇了。”
我闻言一愣,又是一笑,果然慕少艾是来试探,又联想几日之前惠比寿言语闪烁,看来这毒的来历与这二位神医很有些关联。我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奇心,但如今毒伤却有不得不治好的理由。
我便叹道:“慕先生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黄衣人却不慌不忙的吸了口烟,顿了一会儿,才又笑道:“爽快人招人喜欢,聪明人令人欣赏,爽快的聪明人却使人心生疑惑了。慕少艾的问题只有三个,若朋友据实以答,对朋友你不仅不困难,还少了许多麻烦。这种好事,朋友可要三思啊。”
我微微垂眸,略略作了思考,就向慕少艾笑道:“我自会审慎。”
此时我与慕少艾正向着惠比寿的住所行去,慢慢行至花开正盛,处处芬芳,色若好女,留香四溢,几分极艳,几分极媚,为夏日沾染。
慕少艾的笑意正与群花相映,就有种与众不同的风采。人世间有许多种笑,冷笑,嘲笑,苦笑,媚笑,微笑,淡笑,开怀大笑,不得不笑,慕少艾的笑却不是任何一种,你以为他旷然豁达,但他确实有执着,你以为他执着己念,但他转念已然放下。慕少艾是个有趣的人,人的一体两面,矛盾却不突兀,这样的人,总不会索然无味。
我许多年以后,也不大能明白慕少艾。至于现在,更是十分困惑,我只有静静等待这黄衣人的三问。
慕少艾笑问:“你是为何中毒?”
慕少艾一问引人深思,不问何人下毒,不问如何中毒,偏只问为何,我突然一笑,心中暗思这为何,慕少艾心内也未必不知,我便老老实实作答道:“蛊皇僰医人,花开十六瓣。”
慕少艾略微沉吟,双眉微微蹙了起来,边又叹道:“哎呀呀,真是麻烦不断,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他叹息时唇边还有笑容,只见他似是运力于指,不一时便在土地上刻了纹理,我细细望去,原来便是我记忆深处那十六瓣花的样子。
慕少艾指尖拂过他的唇角,那笑意就好似扬了几分,他笑道:“可是此花?”
我顿了顿,也笑道:“这是第二个问题?”
黄衣人大笑了一声,声音是调侃的意味,他笑道:“慕少艾的买卖不好做,从不兴讨价还价一说。”他说罢笑容却微微减了,脸上有难得一见的严肃,他说道:“何为十六瓣花,还望朋友不吝赐教。”
这才是此人第二问,我心中微滞,这个名字让我心神一晃,我荒唐时做的荒唐事,多与这个名字有几分相关,现下再提起,滋味已难知,只有低沉了声音答道:“这是一个标志,一个组织的标志。”
花十六,十六人。
我前生也是个江湖人,虽然是个蠢物,大抵江湖上的大事也是知晓一二,况且它与我有些渊源。
我双眸向远处放空,一时便觉得天地茫茫无所依,夏日时节,不知为何却有几丝冷,我紧了紧衣物,又叹道:“我家乡遥远,慕先生没有听过这个组织也是常情。即便是在家乡,人们也大多对此讳莫如深。”
曾经有人问我,何为花开十六?
那时我手中的剑已然刺中那个人心窝,我听了这问话,忽而一笑,便回答,不过是十六个互不相识的江湖人,聚在一起,那这世上便没有不能办成的事,没有不能杀掉的人。
我又看着这个已没了气息的剑下人,心中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少,只是大多都死了。
如今我看着对面的慕少艾,这些旧事让我讲来就有了十分的讽刺。
我又道:“花开十六瓣,瓣瓣不相识。这个组织的十六个人都互不相识,相貌是假的,声音是假的,连性别也能是假的。”
只有一个人或许对其他十五人是知根知底的,那个人叫做花十六。
我微眯起眼,花十六的形象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这个终我一生,爱而不得,恨而不能的男子,笑起来温文尔雅,怒起来狠厉决绝。
什么是万劫不复?
一旦抛弃,一无所有,不能回头。
我这个人,死了又活,原来还是不能摆脱,原来竟是不愿摆脱。
我轻轻笑道:“有任务,就是花十六来通知。”
说至此处,我忽然一停,笑向黄衣人道:“我的家乡路途遥远,慕先生是如何知晓这个标志?”
慕少艾笑道:“一问换一问?”
我哈哈笑道:“好。”
又:再更估计下个月了,真是抱歉啊
再又:明天要六级考试,若有同考,祝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