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成空》燕语如剪

4、第四章

　　四
　　珞柟从未如此心慌过,即便是得知胞妹珞华战死疆场也没有此刻那么紧张。看着梓羽苍白几近透明的双颊，冰冷异常的温度让他的心一阵阵紧缩，自己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可是为什么雪还是下不停？为什么恋香阁离白玉府那么远？
　　漫天的飞雪旋成一个个美丽的玉盘，盘旋飞舞于银白的枝桠。灿亮的逼仄人的眸子。银树白雪间，男子抱着一个银白的人儿奋力疾奔。
　　冲进恋香阁珞柟的不顾仆从侍婢的阻拦直奔九嶷的院落。
　　花厅，药房，书房，遍寻不着。他轻柔的将梓羽放在塌间，小心的掖好被子便捉着旁边一个婢女的手似乱头苍蝇般问九嶷所在，得到九嶷暂时不在府中，出城采药后便发狂般命令其速去寻九嶷。婢子看见珞柟双目血红，语气及坏，早被他咳的手脚冰凉，无法回答流利，还是其中一个稍胆大的仆从颤着声音回答说是九嶷离开时只交代出城采药并未言明去何处。
　　那你们快去治！他睁着血红的眼向一干人吼。
　　那帮婢子和仆从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不敢吱声。
　　珞柟看着那帮沉默的人，脸色瞬间晦暗起来，一脸的狠戾。杀意顿生。
　　主子，且慢。请让属下说一句。绯色刚好赶到及时的叫住了想要动手的珞柟。
　　珞柟回头觑了一眼绯色，手中真气依旧。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那一干奴仆。看的那些胆小的婢子晕了好几个，那些仆从已有几个尿湿一地，皆是满脸惧色。
　　主子!绯色上前抓住珞柟即将施法的手看着他的眼急切的安抚他。主子，你不能杀了他们，否则白玉法师该如何医治，您就交给属下吧！相信绯色！白玉法师不会有事的。
　　在得到绯色的保证后，珞柟便挫败的倒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看到自己的主子似乎已恢复平静。绯色这才安下心来安排要那些仆从去给梓羽诊治。经过一番推搡，一个瘦弱的男仆怯生生的靠近床榻上蜷着的梓羽。
　　看到男仆上前去诊病，珞柟立马腾地站起来快速跑到梓羽的榻前看着。没曾想那仆从更加拘束了，连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在珞柟的虎视眈眈之下，小仆从颤巍巍的号完脉，写下处方就吓得泪涟涟的跑出去了。
　　然后那些身下的仆人便在一瞬全似逃命般冲出去，于是这个摔倒了拌翻另一个，这个撞到了前面那个，顿时哭喊声充斥于耳。
　　绯色在主子已然剑眉微敛，似欲发怒之际，忙喝止了众奴仆，令他们速去量药煎煮，不得在旁吵闹不休。
　　看着最后一个人慌乱的跨过门槛后，绯色便瞧见自己的主子守在白玉法师榻前，亲昵的握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脸轻轻的蹭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暗夜里寻找自己的伴侣等待对方温柔的舔舐伤口。
　　这一幕着实让他有点想泪流的冲动。多久了，他的主子在暗夜里独舞，一个人漠然承载所有，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久了却忘记了要摘掉在暗夜里学会所有孤傲的面具。于是开始了邪魅冷血，使尽一切或光明或黑暗的手段谋取自己想要的一切，不为任何人而停留。可是黑夜的舞者是否已经寻到了那一泓流泉般滋润着心田的皎月？
　　绯色正想偷偷退出时却撞到拿药汤进屋的九嶷，忙一正神色，微赧着堪堪避开那溅开来的药汁。
　　哎呀，你不会看路呀，眼睛长天上去了去了。真是!九嶷狠狠的瞪他一眼，却看到他眼中似乎闪动着点点晶莹，立马大声调侃他。原来不是长天上去了，是水淹了呀！哎，你别走呀！
　　九嶷的声音成功的唤醒了正蹭着某个女子纤纤玉手的某男。
　　珞柟几乎是即刻从梓羽榻前弹起奔至九嶷面前蛮横的将九嶷拉至榻前。九嶷正疑惑病的不是珞柟那绯色怎会那般就被他拉到了自己的床榻前。
　　快，快看看，她到底如何了？焦急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冷漠的珞柟。九嶷看向榻上之人，却见那女子蜷着身子，脸色似乎过于白皙，不过却不是什么绝症，只是比较棘手而已。
　　珞柟紧张的等着已经看过梓羽病情正优哉游哉拿着放在梅花桌上的那碗药汤兀自舀起放下的九嶷给出答复。
　　珞柟，你陷落了！九嶷看着眼前布满倦容和担忧的男子。
　　你陷落了！你陷落了……九嶷的话似剑般瞬间直中其脏腑。
　　是吗？那又如何！珞柟飘渺的声音幽幽的想起。然后沉默似荒草般疯狂的蔓延开来。
　　你放心，她没有大碍，只是久思成疾，身虚体弱。只是你打算放手了吗？九嶷临走前的话在他耳畔回旋，似漩涡般将他拉向深处。
　　久思成疾！好个久思成疾，难道已经陨殁百年的那个人一直留在你的心底么？珞柟抓住梓羽的手受伤却又愤怒的质问。我知道你醒着，从他进来你就醒了。梓羽缓缓的睁开眼只是冷漠看着他没有言语，唯有心突然很荒芜，沧桑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珞柟，我会帮你夺位的，我会活下去，他们也会。
　　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世间真的不会再有人取代他？珞柟睁着红赤的眼痛心的反问。
　　因为你是珞华的哥哥。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不是因为珞华？珞柟痛苦的问。
　　然后沉默似冗长的线紧紧的缠绕着彼此。
　　珞柟转身冲进漫天的飞雪里，任凭高处的飞雪将自己裹住，然后像很久以前那样沉睡。回去了，不在眷恋了，心，终是彻底的冷了，不会痛了，再也不会了。
　　直到看着珞柟踏雪御风离去，梓羽的泪方淌下。
　　有些人错过了，也许是一辈子。可是却不想挽留。
　　白筅树依旧静默伫立于雪中，冰清的雪花依旧环绕，簇拥着绽放。只是谁在暗夜里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