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海棠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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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轩在御花园的东侧，让人歇脚赏景用的，平时除了洒扫宫人外倒也算安静，轩前的琉璃花台里种着许多海棠，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时已入秋，放眼望去一片粉白相间，粉的粉嫩、白的又像雪一样白，真是美不胜收。
绛雪轩虽然跟永和宫都在东六宫的范围里，但我只是远远地望过一眼，也从没来过，难得有机会能坐下来好好欣赏这片花海，伴着徐徐清风吹过，这种日子多好多惬意啊。
珍宁（三福晋）一进绛雪轩，就把所有人都支开，让他们守在园门口，随即带着我熟门熟路地溜进去，原本我以为那片海棠海已经够美了，谁知她东走西拐的，一下子来到抱厦后头，等我定眼一看，眼前有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那不就是从另一侧望过去的御花园吗？
御花园虽然大，但成天就那几条路走来走去，再好的风景也会看腻，从这个角度看出去的景色却全然不同，心里知道明明是同样一座假山、同一座小桥，但眼里看出来就是不一样，更妙的是，一侧的水榭楼阁，让你不得不以为来到明媚江南，但另一边望过去却像是群峰迭翠的黄山遗石，一柔一刚，却又如此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喜欢上这个地方，珍宁拉着我坐在一旁的山石上，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笑着说：「我就知道妳一定会喜欢。」
「妳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耳边还隐约听到些鸟鸣声，清风吹过，空气里都有一股青草香，实在让人舒服地只想躺下来。我好奇地问她，却见她脸一红，更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我正想打趣她的时候，她倒是大方爽朗地一笑：「其实也没什么，说了不怕妳笑话，从前妳三哥时常带我来这儿的，他总说，小时候他最喜欢躲在这儿，一坐就是一整天。」
永璋？有八卦，这其中必有八卦，不听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于是我又缠着珍宁不休，她淡淡地笑着，思绪像是飘到过往，看着她含羞带笑的嘴角，真的很美。
「我额娘年轻时跟宫里几位主子有些交情，小时候额娘曾带我进宫，宫里差不多年龄的阿哥格格就那么几位，我又是个淘气爱笑的，大伙儿也能玩在一块儿。」
「十年前，孝贤皇后已经走了，皇后娘娘还是皇贵妃，已经在掌理宫务，宫里传话让额娘带我进宫说话，进宫后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年纪也到了，海拉苏家的夫人看上我，递了牌子要请宫里把我指给他家小子。」
「海拉苏家的小子不学无术，成日里就知道斗狗好赌，是八旗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他家有上辈子的脸面在，以两家的身份而言，要了我也不难，海拉苏家不曾上我家开这个口，大概是怕我阿玛额娘反对，面子上下不来，竟然说也不说就直接进宫求恩典了。」
「皇后娘娘见过我几次，对我印象倒还不错，也听说过海拉苏家的名声，但海拉苏夫人的娘家跟舒妃娘家是姻亲，又让舒妃开了口，皇额娘不好直接驳了舒妃的面子，便要额娘想想，要是我家先跟哪家的有了默契，她替我们作主便是，又留了我在宫里玩耍几日。」
「那时也不只我一个，几府年纪到了的姑娘家都被请进宫里玩，我还算是年纪小的呢！宫里几位主子常邀我们上她们那儿去，大都打着主意想替娘家掌掌眼，有合意的就替娘家要了去。舒妃自是没放过我，宫里又有流言传着，这一来二往的，其它主子也明白了，倒是再没人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只是宫里人做事向来不着痕迹也不留话柄，因此各宫邀聚时，总也会顺带捎上我，只是那时我年纪小，还不懂。」
「也是事有凑巧，和嘉那时还只有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我家里有位弟弟跟她年纪一样，虽是庶出的，但他额娘产崩，我额娘不忍心，便将弟弟养在身边，跟我感情是真好，一日也离不开。」
「那时我还小，也没跟弟弟分开这么久过，见了和嘉难免觉得亲熟些，跟她就多走近了些，纯贵妃也邀过我几次，连带永璋、永瑢也见过了。」
「永璋非常孝顺他额娘，对永瑢跟和嘉更是疼爱有加，对待底下人也是温厚，每回见了我总是认真正经地喊声珍宁妹妹，我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一日我无意间听到舒妃跟海拉苏家要定了我的那些闲言碎语，心里头不耐烦，借故不去邀宴，就躲懒躲到了御花园四处钻着，谁知就见到个身影闪进绛雪轩，我那时年轻不懂事，好奇心一起就跟过来了。」
「进了绛雪轩却没见半个人影，我不死心找了又找，才在这儿看到永璋。只见到他眼睛红红的，我问他，他还说是被风迷了眼，又问我怎么不去跟那些小姐妹一块儿玩去？我心里正不自在呢，也不理他，就坐在一旁自顾自地生闷气。」
「他倒是有耐心，陪我说了好些话，我只是冷着脸，叫他别理我，吃了好多次闭门羹后，过一会儿他也没声音了，我瞅着眼偷偷望去，只见他还是一派温和地看着我，等我望向他才道:『说吧，有气别闷在心底，在宫里什么地方都不能乱说话，就只有这儿，还能稍微放放松，妳若不想让人知道，就当对着这石头说说话发泄发泄也好，我不听就是了。』说完他就要起身离开。」
「本来我是不想拉住他的，可突然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也是跟平常没两样，微微笑得挺温和的，我总觉得他像是有好多心事，压抑得沉甸甸的，就拉住了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也说出来发泄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地看着我，像是在鼓励我一样，我也是闷极了，全没想到合不合宜，就劈头骂了海拉苏家的小子一顿，真是越骂越气、越气越骂，等我好不容易一顿骂完了，心情是好些了，再看永璋，表面上像是个没反应的，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在忍着笑。」
「我气极了，瞪着眼气得牙痒痒的，哪知他看我这样居然笑出来了。我也不知怎么的，越想越觉得好笑，也忍不住笑到弯腰。」
「在宫里住了一个多月，我离宫的前一天，不自觉地走到这儿，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等我回过神来，永璋已经坐在我旁边，怔怔地望着远方出神。」
「他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多，不像我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个大哥哥，我有点儿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要起身回去，他却突然说，如果他请纯贵妃开口要了我，问我愿不愿意？」
「我闻言愣住，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他还是直直地盯着我不放，我们俩个就这么相对无言的望了好久，我突然觉得，嫁给他似乎也不错，就点头了。」
「等我额娘来接我时，皇额娘私下跟我额娘说，纯贵妃跟舒妃都看中了我，问我额娘的意思，我额娘不想让我卷入宫庭争斗中，本来想求皇额娘到时撂牌子自家婚嫁的，但皇额娘说了，永璋是个好孩子，我们家又不靠女儿上位，小两口子自个儿关起门来会过得和和美美的。」珍宁面泛酡红，嘴角含着笑容。
我明白她的意思，永璋自孝贤皇后的葬礼上被皇帝嫌恶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此生已毫无指望。宫中最见人心冷暖，珍宁的个性应该可以暖和永璋的心，也不会被卷入宫廷斗争中，更难得的是永璋对她有心，皇后娘娘倒是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正思及此，突然背后脚步声响，转头一看不正是永璋是谁？
永璋轻轻扶着挺着大肚子的珍宁，语气半是责备半是宠溺：「说了几次，天凉，别坐在石上，妳身边的人都该教训一番了，怎么就放妳自己一个到处走。」
珍宁嗔道：「还有五弟妹在呢！我怎么就是一个人了？」
我笑着说：「可别，三哥你快把三嫂带回去吧，等会儿掉了根头发我都赔不起。」
永璋不好意思地笑着摇摇头：「叫弟妹笑话了，真是……」
望着他们俩人十指交握的背影，漫天红霞映在他们俩人身上，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我彷佛看见了当年那对刚交心的少年少女，那画面，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番外】：海棠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