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欣欣向荣》平冬

59、死了？

　　那一剑，最后还是没有刺下。

　　不是我不恨他，我恨他，恨纳兰南风，恨这个世界，恨老天爷给我的这个鬼命运……

　　但是，在骨子里，我毕竟是个现代人，一个没经历过战争，深受个有道德思想养大的现代人，一个懦弱的，连只小动物都不敢伤害的人。

　　我恨纳兰南风，那股恨意烧得我五内俱焚，如果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会恨不得杀了她，说不定真会掐死她，只是，在最后那一刻，我还是会松手。

　　如果她被永琪一剑穿心，我眉毛动都不会动一下，但是要我自己亲自动手，我做不到。

　　我是伪善，这就是我的弱点，有些事，即使再怎么想做，也还是会力有未逮之时，或者说，我没有那个勇气，即使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到了皇后送我的陪嫁庄上，一干丫环都留在府里，这时候我的心太乱，不想见到她们任何一个人，也不想见到认识的人，可我没有地方能躲，我好怀念过去随意拎着背包跑到陌生外地流浪的日子，我想离开一阵子，既然不能回去我的世界，至少让我远离这个世界带给我的伤痛，越远越好。

　　等出了马车，我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柳总管不放心，要属下带人跟着保护福晋。」元青低眉道。

　　「把人通通带回去，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王府的人，给我一点地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福晋…」元青还要说话，被我打断：「回去，我很累，天下再大，我也只剩这么一角了，留块能喘口气儿的地方给我吧。」

　　说罢我走进庄院，没看跟车的人一眼。

　　庄头叫宋福，是皇后娘家的包衣，先前我在王府见过他几次，为人不算精明，但挺忠心实在的，至少把个庄子打理得还不错，缴上来的账目也都有调有理，没在中间搞鬼。

　　宋福的妻子就是那种典型的直肠子能干人，做事说话都干脆利落，其它人也都信服她，可见是个有能力的，她跟宋福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她帮衬着宋福，庄上的收成出产都挺好的。

　　我是临时来的，原先柳总管安排的庄子是王府产业，不过在云锦院那么一闹，我一点都不想待在任何跟王府有关的地方，好歹这算是我名下的私人陪嫁，马车出了城门，我就吩咐转往这儿来了。

　　宋福夫妻看到我突然来了也吓一跳，忙前忙后的招呼我，我也没说什么，只说还没来过，正好借着机会来逛逛，王云忙整理主屋，我没带丫头，她就亲自端水递茶的。

　　「宋嫂，别忙和了，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也不用特别招呼我，妳事多，找个雇佣的小姑娘帮我就行了。」

　　「哪儿能呢。」宋嫂笑道：「好容易您才来这么一趟，咱们这乡下地方，孩子野惯了，小丫头都没怎么调教过，万一不懂事冲撞了您可怎么办？我自己来安心点。」

　　「坐吧。」我微笑道：「我也不过是图个松泛，平日你们怎么过就怎么着，别因为我就立规矩，我大概还会住上一阵子，你们自在些，我看了也高兴。」

　　「既然主子这么说，奴才就先告个罪，我是小家子出身的，上不了台面，就请主子多多包涵了，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主子尽管吩咐。我当家的再三交待了，可不能怠慢主子。」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宋嫂就让我休息，去准备晚膳了。

　　刚到庄上这几天，我总是坐在远远的草地上，看着工人照料果树田地，宋福两个女儿都还小，宋嫂怕她们不懂事，就挑了个勤快本份的小姑娘，莫约十一二岁，叫王云，到我身边伺候着，不过我也只让她帮忙屋里一些琐事，大部份时间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

　　过了两三天，柳总管突然到来，宋嫂听说是王府总管找我，不敢怠慢，马上到后山寻了来，我本不欲见人，哪知他不见到我不回去，听宋嫂说，只有他一个人来，我想到他那么一大把年纪，又是风尘仆仆赶这么大老远的路，忍不住心下一软，让宋嫂领了他来。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福晋好兴致。」柳总管行礼道。

　　我看了他一眼：「不用拿话挤兑我，说吧，什么事？」

　　「回福晋的话，庶福晋难产不治，已经殁了。」

　　「殁了？」老实说，我是有些惊讶的。

　　柳总管神色不变：「是，庶福晋生了一天一夜，产后失血过多，没能救得回来。」

　　我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固然是难过不起来，却也不觉得有多高兴。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微微叹了口气：「孩子呢？」

　　「虽然勉强足月，但太医说，小阿哥体虚气弱，得好生将养着。」柳总管婉转地说道。

　　「阿哥？是个男孩儿？」见柳总管点头，我想了一想，又问道：「名字取了没？」

　　「回福晋，王爷还没命名，那日您离开后，王爷一步也没再踏进云锦院，到现在连小阿哥都没瞧过一眼。」

　　又是好长一阵沉默，我才长长吁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事？」

　　「明天是小阿哥的洗三，庶福晋又去了，眼下府里的事务千头万绪，都仰仗着福晋，还请福晋辛苦一些，回府料理。」

　　回去？我考虑了一会儿，摇头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福晋，怎么说都是王爷的骨肉，就算不好大操大办，还是得要您坐镇主持，要不，对您不大好…」

　　我冷笑了一声：「都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柳总管，你在宫里时间久，经的事也多，总能找出前例照办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对外就说我病着。」

　　「福晋……」柳总管还想劝我。

　　「多大的事呢？皇室里也不乏未娶嫡妻先有庶长子的例，就依着办吧，反正洗三时生母也还不能下地，还不都是亲友热闹而已。」

　　「奴才知道了，那庶福晋的后事……」

　　「王爷怎么说？」我有些疑惑，柳总管老成练达，这有什么好问我的？

　　「王爷说，草席捆了扔回纳兰家。」柳总管表情未变。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我提这件事，永琪大概是气疯了，要不是他除了时不时有个脑袋进水的坏毛病，个性还算得上仁厚，我怀疑他说不准连戮尸都干得出来。

　　「算了，跟王爷说是我的话，你拣着办吧。」

　　柳总管点点头，而后又小心地问道：「福晋，恕奴才多嘴问一句，事已至此，如今，您可能放下？」

　　我怔了一会儿：「不，我没有办法原谅她，永远不会！我不吃人死为大那一套，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就算我把她砍成十七八块，她也不会痛，我的孩子还是回不来，我能解气吗？」想了一下，苦笑着道：「不，这种悲伤，会一辈子跟着，解不了的。」

　　我长叹口气，又道：「当是替孩子积点福报吧，希望他下辈子，能托生到好人家，这辈子我跟他无缘，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样一点点了。」

　　「福晋，您……」柳总管正想劝解我，被我打断：「别劝我，有些事不容易，我自己知道。」

　　「那福晋，您预备在庄上将养多少时日？」

　　「几个月吧，等我想回去了，自然会回去，你明儿个替我给皇额娘递个话，说我病着要休养，我想，她会明白的。」

　　「是。」

　　「你们也不用忙着劝我回去，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也别来请示我了，府里有你跟元青，还有映云书竹她们在，我很放心。」

　　「福晋，奴才明白您此时的心情，但有些话奴才不得不说，福晋想休息些时日，自然是无妨，可您怎么说都是王爷的嫡福晋，您心里得有个底，躲，不是解决的法子，您能躲上多久的清静呢？」

　　「再说吧！对了，你多留点神，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好生照料着，别让人怠慢了，至于王爷……」我轻笑：「…我也顾不上他了，你能劝就劝，随便他吧。」

　　「福晋，其实王爷……」柳总管还要说话，我挥挥手。

　　「别说了，就这样吧，我不留你了，这段日子你多偏劳些，有事没事都别来烦我，省得拖泥带水，还不如让我一次躲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