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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再见永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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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着的时候,愉妃来看了我几回,我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害她儿子被关起来,皇帝又气成这样,怕是对我也有怨呢,只是上头三尊大神看着,就算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那是因为等我清醒之后,几次看到她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虽然也很关心我的伤势,每回见了我都在抹眼泪,但每回也都要提提永琪,不外乎就是夫妻闹个别扭也是有的,要我别放在心上,一讲到永琪那眼泪又掉更凶了,我也不是怨她,只是觉得无奈吧!她是婆婆,好意来探望我,底下人自然是不能挡着,可我每天都要应付她这么一回,同样的戏码演多了也会烦。
等我好些,永琪还没放回来,愉妃的话题终于换了──话里话外都是要我跟皇帝求情。还求情勒?我没让皇帝把那王八蛋砍了都算是好的了!我生平最痛恨打女人的男人了,不管那时我跟他怎么吵,总是关起房门的事,私下里吵得再凶都没关系,就算吵架吵到有拉扯推打的我也可以接受,可是他动手打了一巴掌,这就踩到我的底线了。
我只是敷衍着愉妃,映云就藉常寿的话说我该休息了,几次下来愉妃也学乖了,再不在当着别人的面开口要我去求的话,只是也比从前少来我这房里,我也乐得轻闲,自不去放在心上。
一日里常寿给我诊脉,好不容易才宣布我『病愈』可以外出了,只是别太劳心,尽量好好养着,免得日后落下病根来。我像是听到仙纶妙音似的,浑身上下无一不快,映云跟书竹也终于放下心来,喜出望外地就要给常寿跪下叩头,我也起身要给常寿行礼,他忙推辞不受,
突然门扉一动,有个人走进来了,那人双眼无神、萎靡不振、形骸骨立,我再定眼仔细瞧了好久,才认出来,可不是永琪是谁?
本来欢欣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往日他那气宇轩昂的神采都没了,就算那几日他阴郁着的时候,总也还看得出几分风采气度,不像现在形容枯槁,完全变了个人。
映云跟书竹忙挡在我身前,那种全神戒备着的气氛我都感受得到,永琪没理会她们,一双眼只是直直盯着我看。
我瞧着他削瘦的脸庞,慢慢将眼前这张脸跟印象中那张脸合在一起,突然什么想起来了!想起当日我跟他的争执,那些画面像是走马灯似地在我脑海不停飞转着,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
我跟他当日争执的真实状况只有我们俩人知道,自我清醒后一直没想起来,所有人都问过我好多次,以为我不肯说,其实,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段记忆像是空白,又像是不见了,常寿说这是头部受伤会有的症状,能不能记起来也说不准,但是千万不能勉强我去回想,对我的病有害无益,众人见他这么说才算了,不再问我。
可是当我一见到永琪时,一下子那些记忆都回来了,脑子像是突然涨满,我被那些硬跑出来转个不停的画面弄得很不舒服,常寿见状忙凑近诊脉,又翻翻我的眼皮道:「不好,福晋现在心神激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呆呆地点点头,什么也无法思考,任凭那些思绪在我脑海里像赛马般地跑来跑去,映云跟书竹见我脸色苍白直冒冷汗,一个忙上前伺候着,一个已经去推永琪了。
「五阿哥请回吧,主子现在病着,不能受刺激,您回去吧。」
永琪不理她,只是怔怔站着没说话,书竹就要推他出门,他的脚像是生了根似的,怎么都推不动,也不知书竹到底使了多大的劲,一下子永琪被她推倒在地上。
我紧抓住自己手臂,低着头眼睛闭上,想等脑袋里那些画面累了不会再跑来跑去,只听到常寿的声音像是有催眠力量似的:「…慢慢来,不急,缓着点,慢慢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那些飞奔的杂乱思绪才渐渐定了下来。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看我呼吸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才像是松了口气。
隔了好久,我才干涩地开口:「你走吧,我不想解释什么了。」
永琪才开口,声音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欣荣,我想跟妳私下说说话。」
我突然觉得好累,从我穿越以来的这些日子,种种点滴都涌上了心头,让我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有什么好说的?我累了,真的累了。」眼一眨,有些水气。
「你们都下去,我跟福晋说几句话。」永琪还是看着我,嘴里跟映云他们说道。
映云跟书竹压根没理他,只是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他。
常寿像是在嘀咕着,偏生那音量又刚好可以让人听见:「我还是留在这儿的好,出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又让人找回来,还是坐在这儿比较实际。」
永琪像是没听到似地,只是又低声喊道:「通通出去!」
没人理他就是没人理他,他就这么直盯盯地瞧着我,映云跟书竹也瞪着他,常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悠悠喝着。
时间一定过了很久,久到常寿都已经喝得这么慢,一大壶茶还是给他喝个精光了,他也不是一口气连着喝,却喝完一杯又一杯,我看着他倒了老半天倒不出茶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我一笑,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看着永琪还是那副老样子,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道:「都出去吧。」
映云咬着下唇,书竹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微微摇头。
我瞄向常寿,他轻哼了一声,坐在椅上玩着手指,谁都没看一眼。
永琪脸色还是很白,眼神却一直没离过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也不想再这样僵下去了,天知道还要僵多久,难不成到时五个人就挤在这小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瞪到半夜不成?
「算了,你们都到前厅里守着也就是了。傻丫头,妳们放心吧,五阿哥不会对我怎样的。」
「主子,您身子还没好,奴婢伺候着。」
我轻轻拍着他们手:「都下去吧,让我们说说话,有些话妳们听不得的。」
「主子──」映云跟书竹异口同声,全都是不赞同的意思。
「出去!」我难得地板起脸来:「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映云跟书竹不依,常寿突然起身拍拍她们:「走吧走吧,妳们家主子都开口了,难道人家夫妻俩想讲些悄悄话,还得让妳们听去了不成?」
「常太医──」映云跟书竹被常寿半推半拉的,常寿顺手关好内门。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说完就可以走了。」我挪了挪身子,将枕头弄高些,斜坐在床上。
「欣荣……」永琪走上前,他人高,虽然我坐在床上,可也得微微抬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我左右看看,椅子太远,讲话不方便,便指个附近的椅凳道:「坐着说话吧,我不想老抬着头看人,颈子会酸。」
永琪依言坐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是我错怪了妳。」
我抛去个微微疑惑的眼神,他方一一道来。
*****
永琪被带到养心殿后,侍卫们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养心殿是皇帝专用的宫殿,皇帝人又不在,把他扔哪儿都不好,只好先将他带去西暖阁里。
皇帝回养心殿后,命人把他带去主殿,又让旁人退下,只留下吴书来。
「永琪,过去你是朕最骄傲的儿子,怎么如今却变了个样子,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朕免了小燕子的罪,十九年前的误会也都解开了,朕诚心诚意去南阳接你们,小燕子不肯回来,朕也觉得很难过、很无奈,朕曾经给过你选择,你既然决定要回来了,就该跟欣荣好好过日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皇阿玛,您不明白欣荣,儿臣忍痛割爱,决定回来是想给她个希望的,原本儿臣也以为她变好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满腹心机贪恋富贵,可儿臣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这么能装,骗过了儿臣,也骗过了所有人。」
「你给朕说清楚!欣荣这个媳妇虽说不是你自己挑的,可她这些日子守着愉妃,孝顺老佛爷,对妯娌姐妹体贴周到,你丢下了她一走了事,她对你也没有怨言,老老实实地守在宫里等你回来。这么难得的媳妇,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该将她打成这样啊。」
永琪急忙辩解:「皇阿玛,您被她骗了,欣荣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好,她居心颇测,表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儿臣刚回来的时候,看她把额娘照顾得挺好的,对她也有抱歉跟感谢。但是她勾结皇后,百般阻挠紫薇跟尔康的婚事,小燕子已经不会回来了,她却连紫薇也不肯放过!」
「好!好!」皇帝差点气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紫薇跟尔康的事,欣荣这顿打可说是冤枉之至,算起来倒还是为朕白挨了。朕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这次就明明白白地再说一次,紫薇跟尔康的婚事不能办,这是朕的意思,跟欣荣没关系!」
「儿臣不敢。」永琪忙跪下:「皇阿玛,儿臣知道,您是想为欣荣开脱,儿臣已经查过了,儿臣不在的这段期间,欣荣跟皇后走得很近,她们不知私下勾结了多少事。自从小燕子进宫后,皇后处处为难她,种种事端无不是要置小燕子于死地,说不定我们在洛阳城外遇到的杀手就是她派的,说不定,欣荣也有份。皇阿玛,您一定要明察啊!」
皇帝气极了,直接狠狠地给了永琪一巴掌,说道:「明察!朕就是已经明察了,才要打你这胡涂虫!吴书来!」
吴书来知道皇帝意思,忙从御案下掏出一迭册子,恭敬地呈上,皇帝一甩吼着:「让他给朕看清楚,好好看看,看个仔细明白!」
永琪不解地摊开书册,越看越是惊异、越是不可置信,从疑惑到半信半疑,看完后他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怔忡地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抬头,虚弱地轻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皇阿玛……」
皇帝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朕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朕不得不信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永琪不断摇头:「皇阿玛,这一定有问题,不会是这样的,不会的…」
「这是黏杆处报上来的,岂能有假!」
永琪闻言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皇帝,他知道黏杆处是先帝的特务组织,皇帝上任后已渐渐停摆,早已废置多年,却没想到会突然又活动起来。
那是个传说中的组织,他们的能力无人不信,永琪自也不例外。如果当初黏杆处不是空置,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劫狱、偷香妃,更不用说还能跟小燕子浪迹天涯了大半年,黏杆处可没像追捕他们的侍卫那么没用,不用半天就稳被抓回去砍了。
「你待在西暖阁里好好想清楚,欣荣曾经说过,她把事情翻来覆去的想,想烂了、想透了,才明白过来的。你就去想、翻烂去想,把这些事从头至尾给朕想清楚,想到你明白为止!」
永琪就在西暖阁里待了快一个月,其实不用多久他就知道了,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但是黏杆处上的报告让他不得不信,他就这么从怀疑到明白再到挣扎,反反复覆、浑浑噩噩地过了那段日子。永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却又不能不面对,加上他跟小燕子的感情、跟我的纠葛,也让他痛苦不已,最后是他终于接受事实,也明白过来,皇帝才放他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