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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悔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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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德镇的夜禁仍未解除,当左雨铃在琳泊丝的协助下扮成一身披斗篷的男子悄悄离开旅店时,街道上已没多少行人。沿途的不少店铺早已关上了店门。夏日的街头空空荡荡的,若不是偶尔经过的巡逻士兵,左雨铃倒真要以为自己是不小心闯入了古装戏的某个场景里。
这种异常的安静一直到距镇心五百丈时才渐渐消失——从这里到镇心的德心府都没有施行夜禁的。到这里,这个数十年来未被卷入纷争的小镇才终于向人们展示出它平常的一面。
天幕已变成蓝黑色,双月和星星就像是嵌在天空上的宝石一般闪闪发亮却又不是冷清。相较之下,奇德的灯火倒显得很热闹,夹道的灯照得路上有如白昼。行人像是突然出现似的,街上开始人来人往了。附近酒肆里的声音在街上都可以听到。
左雨铃被突然出现的热闹给镇住了,禁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口中低低的说道:“什么嘛……这简直就像是从停电的区域一下子到了正常供电的区域……”
琳泊丝亦停下来顺着左雨铃的目光望去,“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啊,没有……我很正常!”左雨铃迅速回过头继续前行,笑道:“现在真早……,不如我们先到酒吧……啊不,我们先到酒店逛两圈再去青楼吧?”
琳泊丝睁大了眼睛,抬高声音道:“你还想去酒店?!不对吧?……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左雨铃见琳泊丝说话的声音都带些颤音了,一双眸子更是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光彩,不由得后退一小步,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小声说:“本来还想去赌场晃两下的……不过,那东西我不懂,又不想去学……我现在一想到要学东西就心烦……所以,放心吧,我不去赌场的。”
“你就懂喝酒了?!”琳泊丝懊恼地挥了一下手,虽然觉得场合不对,仍忍不住出言责怪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可你终究是个女孩子,也有十八岁了,该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了!干什么没事净想去那些地方?”
左雨铃现出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干笑两声,挽起琳泊丝的胳膊,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好好好,我都知道!琳大人你教训的是!……我们还是快走吧!办正事要紧呢!”
说完不由分说地挟着琳泊丝一路急行。琳泊丝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转眼间已被左雨铃带出数十丈远,她这才惊觉走错了路,忙拉着左雨铃转入旁边的巷子。
凝烟楼算得上是奇德镇最大的青楼之一。琳泊丝在一个月前因缘巧合曾到这里来过,虽发生了一些称不上是快乐的事情,但也总算是比较熟悉这个地方,在同意带左雨铃逛青楼的同时,这楼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她这才决定将左雨铃带到这位于奇德镇东北方向上的凝烟楼来。
凝烟楼实际上是由东、西两栋以回廊连接的小楼构成。两楼间的空地以前是假山,改建后做成了一个小水池,里面种了些睡莲,倒很适合这夏天的气氛。
一接近这楼,周围的行人又和街上的不一样了。左雨铃悄悄的在软笠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叹了口气唠唠叨叨地抱怨道:“和我想的一样,果然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啊!难道这里的老板就不能有点品位把这里建得高雅一点儿吗?还有,这来来往往的人怎么看起来都像是纨绔子弟型的人啊?那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我岂不是……”
“可以了吧?”琳泊丝斜瞥左雨铃一眼,脸上仍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没好气道:“要不然你想要怎样?我们来的可是青楼啊,又不是茶馆……。行了,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一开口谁都可以听出你是女孩。”
“恩,我知道……哎,最后补充一句:一定要叫个美女来啊!最好是会弹唱的那一种~~”
琳泊丝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左雨铃这人,这次也就没多大的反应了,只是淡淡地说道:“放心吧,绝对会比你好看的。”说罢,也不去看左雨铃那气急败坏的神情,径自向门边守门的四位大汉走去。
左雨铃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如姐姐左明菁,好在她不在意这个方面的事情,有时亲戚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她也只是付之一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琳泊丝用这种方式说出来,还是小小地刺激到她了。
左雨铃挑了挑眉,才低声叫道:“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啊?喂,琳泊丝,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向玉树那小子学习啊……哎,等等我。”
眼见着琳泊丝渐渐走远,左雨铃忙闭嘴快步跟上。
门边的大汉刚迎入一位客人,才一抬头就见琳泊丝和左雨铃向他走来,他见这两人穿着朴素不像是有钱的主儿,抬手就要赶人。手刚抬到一半忽然又放下去,就要从最里跳出的话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苦着一张脸低声说:“大人您怎么来了?”
琳泊丝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一扫,道:“回来看看罢……,你们的生意不错啊。”
大汉不着痕迹地领着左、琳二人往旁边挪了挪,把门让出来供他人进出,这才恭顺地答道:“只是最近好了些吧,前些日子被您在这里一闹,金镇主还特地找我们谈过话……,客人都不敢来了。这两天镇里实行夜禁,而对面的天香楼怕出事暂时关了门,所以现在我们这里才会有这么多人。”
“哦?你们倒不怕出事了?”
“不不……”那大汉脸都吓白了,显然以前被琳泊丝修理得很惨,他小心的观察琳泊丝的神色,发现他没有闹青楼的迹象,才回道:“今晚只要大人你不闹事,我们就不会有事……啊,大人你找到令妹了么?”
琳泊丝脸上的笑意更浓,她轻轻一抬手,将左雨铃捐献出来的一个小金元抛到大汉手中,道:“如果没找到她,我会在这儿心平气和地与你讲话么?好了!我今天是带朋友来探望老朋友的,请秋华来陪我们。”说完,抬腿就要跨入门槛。
那大汉见琳泊丝不来闹事又出手大方,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倒是将手中那枚金元捏紧了,慌忙喊道:“大人请留步!”见琳泊丝闻言回过头,赔笑小心道:“秋华姑娘已经被那位程大人带走了,能不能换秋月陪你?”
“这个结局倒还不错……”琳泊丝点头道:“好吧。不要让我等久了。”
“是是是。”大汉不迭点头陪左、琳二人到院中,拉过一名迎客的小婢,吩咐她领左、琳二人到清风阁,由秋月侍侯,这才离去。
那小婢之前见过琳泊丝来闹青楼,不敢怠慢,领着左、琳二人步入一楼大厅。
这大厅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几只巨大的蜡烛把整个大厅照亮了,厅内四处摆放着鲜花,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香味溢满整个空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陪伴着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穿梭于大厅中,整一个热闹的景象。
最吸引左雨铃注意的还是厅中的那巨大的屏风以及站在屏风旁指挥着来往少女的一红衣妇人。左雨铃眼睛一亮,心想:这该就是那传说中的……的……啊,应该称为什么呢?想了半天仍没想起来怎么称呼那妇人,不觉有些沮丧。
那小婢将这二人领到厅里,略略施礼请她们在这里稍等便走到屏风旁的妇人那儿请示。
琳泊丝猜到那花官必定是满面愁容,却不去看她,只是静静站着等待。左雨铃倒是显得特别有兴趣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将那妇人看清楚些,吓得琳泊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令她不再向前。
小婢折回来再行一礼道:“这边请。”就带着左、琳二人绕过屏风上楼去了。
这二楼全为雅阁,每间都被花官命名,说起来也挺方便的。那小婢将左、琳二人领入清风阁后悄悄退下。
门一关,左雨铃就把斗篷脱了下来,呼出一口气道:“哎~~,这玩意儿碍手碍脚的,可把我给烦死了!”
琳泊丝阻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左雨铃将斗篷除下,接着就听到门边响起敲门声。
左雨铃心道:太好了,主角登场了!忙三步并做五步地跑去开门。
一拉开门就见门边站着一位身着彩衣面容娇好的女子。忙微笑着让向一旁道:“你来了啊,快请进。”
秋月本是满脸笑容的,听到左雨铃的声音,再看看她,笑容褪去,先是显得有些迷茫,续而变得惊慌失措,张嘴叫出声:“啊——!”
琳泊丝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忙抢到左雨铃身前左手捂住秋月的嘴,右手捉着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将她拉入房内,同时右脚尖碰了碰门板将门关上,压低声道:“不要叫,是我!”
秋月盯着琳泊丝看了半天认出她来,脸一红,点点头表示不会再惊叫,琳泊丝这才放开她。
左雨铃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事情已圆满解决,就又变回平常的样子,笑吟吟地说:“不好意思,惊吓到你了。”
秋月惊魂甫定,仍不明白琳泊丝为何会带女孩子来这里,边用眼神请示琳泊丝边答道:“我没事,多谢大人……哦,姑娘担心。”
左雨铃听她声音柔美,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受用,满脸写满了陶醉这二字。心想若是把这女子的声音录下来,在睡觉时拿来听一听,晚上该会做个好梦吧!
琳泊丝见左雨铃是那表情,顿觉一阵寒意掠过心头,咳嗽一声道:“我们坐下来谈吧。”
“好啊!”左雨铃一点也不觉得失态,蹦蹦跳跳地抢先坐下,笑道:“恩,刚才我就一直在思考了……你们这里是怎么称呼楼下的那个妇人啊?”
琳泊丝与秋月亦围坐在桌边。听到左雨铃的问题,秋月尚是一愣,琳泊丝会过意来,答道:“我们这里称她为花官,你们那里呢?”
“我想不起来。”左雨铃皱眉再思索一番,说,“那个字我认识可是不知道怎么念。”
琳泊丝不置信道:“你不是说你马上就要考试了吗?怎么连个字都不会念?”
“为什么要会念那字?”左雨铃理直气壮地说:“安心啦,高考是绝对不会考那个字的,对我们这些考生而言,不考的东西就不需要去学,免得浪费时间。”
听左雨铃的回答琳泊丝多少有点失望,叹道:“真不懂……”
左雨铃摆摆手,安慰她:“没办法啦,世界不一样总是会有很大的差异的,如果你在我们那里,一定会明白的。”顿了顿,她换上了一副暧昧的表情,说:“哟~,差点儿忘了,看不出来我们的琳——……昊大人在这里还是个名人哪!秋月姑娘,这小子经常上你们这儿找茬吗?”说完长出一口气:幸好“琳”和“林”是同音字啊!
秋月这时才适应过来,摇手道:“不是的。”她腕上的镯子随着手的动作轻轻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过了一阵子,才接着说:“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林大人的妹妹被人贩子用迷药迷倒卖到这里来,后来在秋华姐的帮助下逃脱,花官很是生气,可又不知是怎么回事。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但第二天林大人找来说妹妹被卖到这里,花官当官不肯承认,还让守门的汉子赶他,结果林大人将那些汉子打倒,并在这里大闹了一场……,事情立刻传到了金镇主那里,他把花官和那些汉子召去责骂了一番呢……啊,林大人,找到令妹了么?”
“哦,她没事。怕再出意外,最近都不让她出来了。”
左雨铃看看因回忆而嘴角扬起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的秋月,又扭头看看气闲神定的琳泊丝,心中暗暗叫道:这小子倒真会演戏啊!什么妹妹不就是你自己吗?还装得挺像的!看来这小子还挺记仇的嘛!走了就算了嘛!居然又扮成男生回来大闹青楼……原以为她是个温和的人,结果……“琳——……昊!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挺厉害的嘛~,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啊!小女子我真是对你好生崇拜,不若你来教我两招吧?到时候我也来大闹……”
“秋华什么时候走的?”琳泊丝见左雨铃越说越离谱,出口打断了她的话:“花官同意了?”
秋月绽出一朵包含些许寂寞的笑容,说:“大人你闹完青楼后,金镇主又把花官叫去了,过了好多天都没人敢上这儿来了,无法赚钱哪!那程大人带了枚金元来替秋华姐赎身时,花官正为钱的事儿发愁,当然一口就答应了……我偷偷隔着帘子看过程大人,他那个人忠厚老实,大人你不需为秋华姐担心的。”
“你为何不和她一起走?秋华她……”
秋月轻轻摇头,幽幽道:“我不去。”
“为什么?留在这里……这里……”左雨铃听得入迷,浑然忘了自己来青楼的初衷,插嘴道:“这里有什么好的呢?”话一出口,就见琳、秋二人都看着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脸一红,垂下头去。
秋月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出身在农家,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共六人,我排行第三。十岁那年,父母请村里的先知为我做过预言,他说我的寿命不长,——而且是死于非命……,我死时更会祸及周围的人,于是劝我父母把我卖掉。我父母十分害怕,村里的富人家知道那个预言,都不肯要我,……好在我还有几分姿色,他们最终把我卖到这个凝烟……”
(注:这里的先知实际上是指类真知里的拥有先知力量的那一类人,因真正额上有先知之印的人相当少,在小村镇里,出于尊敬,人们习惯性地称这些类真知们为先知。)
秋月的话还未结束,左雨铃已忍不住拍桌子站起来,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那是什么先知啊?你父母怎么能轻易相信这种话呢?就这样把你卖了?太夸张了!”
秋月一愣,心头滑过一丝感激,安抚左雨铃道:“村里先知的预言极少出错,而且到现在已经六年了,我早已习惯这里的生活了……——任何东西习惯了就好了,请你不要那么生气。”
左雨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缓缓坐下。其时她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这种事在地球上还可以说是怪力乱神并列出种种理由将它否定,可这儿是御临,既然像她这样的真言可以存在,为什么先知就不可以?那从她口中说出的反驳的话也会显得无力吧……
短暂的沉默包围着整个清风阁,左雨铃心头沉甸甸的,正要开口,琳泊丝的声音已响起:“那先知为什么会对你的事情预知得这么详细?”
“我想应该……”秋月的话突然顿住了,她的脸色忽然一变,一双眼睛傻傻地凝视着对面的空间。左雨铃和琳泊丝发觉不对劲儿,同时扭头去看,一时间均愕然:房间那边原本放着几盆观赏植物的,此时却凭空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着蓝衣的男子,另一个却是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这二人的突然出现使得阁内祥和的气氛立时变得诡异。
这一男一女正是左明菁梦中的那二人,他们突然从那房子里消失后竟来到了这里,但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那蒙面女子怔了片刻突然抬指清弹三下,三道疾风立刻形成,分别向桌边的三人扑去。她本是真言,此刻有了古神器衷花镯的协助,这三道风的杀伤力自是非同凡响。
琳泊丝的反应速度也算快,她将桌子轻轻一推,令她向蒙面女子撞去,同时将左雨铃和秋月扑倒在地,堪堪避过那三道风,只听“碰”的一声响,抬头看时,对面的木墙上已被风刺穿了三个窟窿。琳泊丝这才知道遇上真言了,当下心中叫糟:就算只是她一个人都没有把握接下真言的攻击,更何况此刻还要保护身边两个全无武工的女孩!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出现,又为何会攻击她们?
那桌子被琳泊丝以劲力吸离地面再推出,速度自是快得惊人,蒙面女子目光中闪过些许惊讶,左掌轻轻拍出,一阵大风顿时将桌子阻住,她又轻轻一按,那桌子就如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一般支离破碎了。只见她手掌绕腕一旋,那桌子的碎片纷纷飞到半空中,随着她的一掌推出,碎片带着尖利的啸声向琳泊丝等人疾射过去。
此刻琳泊丝刚回过头来,见这等阵仗,一股寒意带着绝望由心底升起,知道在左雨铃和秋月中自己只能救一人,而避过这一招后接下来能否在蒙面女子的狂攻下逃生还是个问题,说不定三人都会丧命于此。她一咬牙,抄起左雨铃掠至窗边正要跳下楼去,就听到木屑击穿某样东西以及秋月那种似悲伤又似解脱的呼声,她的心被人捉住似的痛,一滴泪水由眼角滑落。
就是这一迟疑,蒙面女子又挥出一道风,深深地印到琳泊丝的背上。许是这一掌挥得太急了,力道没有想像中的强,只是把琳泊丝击成重伤而已。
琳泊丝全身一震,缓缓跪倒,抬头看着左雨铃以坚定的语气说:“走,你快走……”然后她一愣,发出一声不知是悲伤还是欣慰的叹息,扑倒在了地上。
蒙面女子首次动容。由于刚才她数次出招,阁内的蜡烛大半业已熄灭,只留下少数几只兀自燃烧着,却无法再照亮整个清风阁了。
左雨铃背窗而立,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愤怒,她全身抖个不停。双手悬于胸前沾着血的掌心相对处竟是一个静静燃烧如碗口大小的火球。火光将她苍白的脸及泪水映红,这样的情景给蒙面女子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用微战的声音一字一字道:“太过分了,我不原谅你!”说着迅速将掌中的火球推向那蒙面女子。
火球一出手,激增为约莫半人高的大火焰,直直地向蒙面女子投去。
在左雨铃说话时,蒙面女子尚在思量是杀掉这陌生的真言还是离开——真言在这个世界上太罕有了,没人愿意背负结束这被神眷顾的人的罪名,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个真言;但另一方面她并不能让无干的人知道自己持有衷花镯——那镯子现在还在她手中握着——刚才的那少年一见到这镯子,双目中立刻射出赞叹的光彩,他定是认得衷花镯,可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情给泄露出去——
蒙面女子还在那里犹豫,左雨铃却没思考那么多,眼见着刚才还和他谈笑的两人均在他面前倒下——她并不知道秋月已经离开这世界了——此刻她心中除了怒和恨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当下将手里的火球推了出去。
蒙面女子没和真言交过手,只是一瞬的惊讶和迟疑,那火焰已离她仅二尺之遥,再闪躲怕也来不及了。
火焰赶到时,那蓝衣男子忽然闪身挡在蒙面女子的身前,火焰一触及他的身体,立刻全数扑到他的身上。
蒙面女子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一扬手,一股水柱由阁外穿破墙壁悉数落到那蓝衣男子身上,火焰顿时消失。
刚才的打斗虽然激烈,但都没发出多大的声音,所以除了几个当事人,没人知道这清风阁出事了,这水柱一穿破墙壁进屋,立刻引起一片惊呼,更是有几个胆大又会点武功的人向这边掠过来了。
再看那蓝衣男子,他身上的火焰虽被水一浇即灭,但衣服和须发已被火烧掉了大半。只听“噗”地一声,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
蒙面女子待要搀扶同行男子,那男子将手一挥,咳嗽几声,沉声道:“不用了,为了得到这镯子,我必须死。你走吧。”说罢也不等蒙面女子同意,低声吟诵了几个短句,那蒙面女子便从左雨铃面前消失了。男子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盯着左雨铃,厉声说道:“杀真言的罪就由我来承担吧!小姑娘,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说罢,他用低低地声音开始念诵着左雨铃从未听过的语言。
一直扑倒在地的琳泊丝忽然一跃而起,抱起左雨铃由窗口摔下。就在这一瞬间,左雨铃听见那男子冷冷的声音:“来不及了。”然后就看见刺眼的红光随着一声巨响,仿佛有炸弹爆炸似的,整座楼瞬间被火舌吞没,构成房屋的木块纷纷往下坠,惊叫声响成一片。
左雨铃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穿过一层热浪后重重地跌入水中,原来这是那由假山改建成的种有睡莲的池子。幸好是从二楼坠下,否则,只是这一下也会要左雨铃的命吧。水池是做观赏用的,并不深,左雨铃挣扎两下子,发现坐在水中那池水也只没到胸前——此时她已没有勇气或力气站起来了。她努力地把琳泊丝拉到自己身边并托起她的头,却惊恐地发现火光中琳泊丝的血已把周围的池水染红了!左雨铃只觉得一阵晕眩,思考似乎停止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只懂呆呆地看着双目紧闭的琳泊丝。
空中忽然袭来一股热浪,左雨铃惊惶地抬起头,只见头顶上方两米处一燃烧着的柱子向她们压下来,那柱子的坠势相当惊人,可左雨铃却觉得这一切像慢镜头似的,她知道该拉着琳泊丝向旁边移动,却觉得全身被定住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带着火焰的柱子一寸寸地向她们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