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梦回花之梦》紫貊

9、第五章：黑暗复苏（上）

　　第五章：黑暗复苏（上）

　　神圣典礼过后，似乎什么事情都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不管是教皇国的日常事务，还是那天晚上神官的突然拜访，都显得那样的正常无异。除了当事人，也许无人知晓这或大或小之事的真实性。
　　不管发生了什么，有一点是让德勃菲尔神官非常在意的。他居然在那次神圣典礼进行到一半之时，失神了……而且，几天后的晚间，再一次失神。当神官醒悟过来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倒在光之圣殿西君主的居所里。
　　看着安德烈陛下那副几近抓狂地模样，以及那些莫名其妙地对话。德勃菲尔就预感到问题的焦点集中在自己的身上，而且事态有些严重。在询问了魔兽沃尔之后，对方也没能给出满意的答案。
　　[那天晚上你看见我了吗？]
　　[没有，那天您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看来，有些让人无法预知的东西正在悄悄变化了。
　　德勃菲尔并不想应西君主的邀请，去翡冷翠做什么宫廷魔法师。虽然神官非常欣赏安德烈·维·德·门罗本人，但是对他来说，和门罗家的交情到此为止。当确认碎片已经由安格鲁亲王传给了安德烈陛下后，也就是交易停止之时。
　　闻人雪黎以付出生命为代价，换取了丈夫安格鲁生命的延续，作为巫女的雪黎向暗夜之魇祈求了最后的愿望。只是，当碎片脱离了安格鲁的身体后，延续也将终止。

　　几天后的晚上。
　　“不管怎么样，在他们回西大陆之前，必须把碎片取出，必须尽快。”德勃菲尔闭上眼睛，然后把自己的心融入到夜色里。星空无限，夜色无边，然而每一个心里的梦境却不尽相同。
　　水百合再一次在梦中盛开后，一片片花瓣无声无息地张开。当最大的那朵完全开放后，德勃菲尔伸展了下身体，然后走出了那片因为盛开过快而迅速凋谢的花海。那些花朵变成了花瓣围绕着男人旋转着，包围了他。渐渐，那些白色花瓣向上扭曲着。然后，它们被狂风卷离了德勃菲尔的身体。最后，男人便站在了现实的世界里，他看见眼前深色的帏幕以及雪白的被褥，这里是安格鲁·鲍·门罗亲王的卧室。
　　[通过虚弱的亲王，就能不惊动任何人到达圣域，不错的选择。]
　　就在刚才，亲王卧室里的水百合全部凋谢了。傍晚时，它们还安静地开在床头的水盆中。
　　在德勃菲尔准备离开这里去安德烈皇帝陛下的房间时，他惊讶地发现，要找之人竟然就在亲王的房间里，且靠在床铺边睡着了。
　　[难道他是在照顾亲王？]德勃菲尔神官看见旁边的水盆以及毛巾。
　　安格鲁的身体长久不了了，在传承完权利之后，由他的血液里流出的，不仅仅是液体，还包括一些其他的。比方保证他生命不会枯萎的那部分力量，这是当初雪黎用生命向暗夜之魇换取的东西。就连东皇国的巫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能救心爱之人的生命。
　　现在，那部分东西早已流进了新一任西君主安德烈的身体里。
　　“安格鲁，抱歉，你的生命意义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安德烈……碎片的进入只是意外而已。今晚之后，我们就毫无瓜葛。”
　　德勃菲尔轻轻朝兄弟俩吹了口气，他们便跌入了睡梦的更深层。
　　神官抬手朝安德烈指去，在指尖闪了道暗紫色的光芒，然后他像是绘画般在面前划出了咒文。当最后一个符号完成，它们便纠缠在一起，变化成为一张网，静静地附着于安德烈的周身，融化在对方的皮肤上，消失了。
　　在操控者的右手中指上，有一颗名为“玥蛛”的红宝石戒指，它释放出奇异的红色光芒，吐出了一缕金色丝线。这泛着光芒的媒介迅速地刺入西君主的静脉中，接着又朝后抽了回来。被丝线缠住的暗紫色网罗上是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就像夜幕里不停闪烁着的星光。
　　“贝诺莱特……”德勃菲尔暗自低喃着，激动地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水盆里突然伸出一支黑色的蓓蕾，它悄无声息地出现，犹如暗夜中的鬼魅那样诡异而让人措不及防。
　　黑色水百合在懒懒地伸展了一下之后，突然张开了邪恶之眼。花朵瞬间绽放，并快速用蕾丝袭击了专注法术的神官。
　　德勃菲尔轻呼了一声，在他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已经晚了。神官手中的命运之线突然断裂开来，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又重新回到了安德烈的身体中。
　　“不……为什么，另一个我……为什么要阻止……”德勃菲尔万分后悔自己刚才的瞬间脆弱，才让另一个自己有机可乘。他早该想到，另一个自己时刻伏击在侧。
　　“不为什么，只要碎片完全融入进安德烈身体中，就再也剥离不开……如果还想强行取出，碎片就只有被毁坏的结果。在这之前，安德烈是我的……”德勃菲尔用无星的夜眸邪佞地看了眼安德烈，走近他，慢慢俯下身躯，在西君主的耳边轻轻说道，“陛下，我需要您的血。不然我无法抗争另一个我。呵呵，我也想找到贝诺莱特。因为我要在他面前毁掉他的世界！”
　　和紫眸的神官意愿相似但不相同，紫色的是为了再次遇见重要的人，黑色的是为了再次让重要的人痛苦。
　　德勃菲尔说完之后，便张开唇瓣，慢慢地吻了下安德烈的颈项，如同餐前对于食物的欣赏一般。然后，他露出了唇下两颗尖锐的牙齿，它们不知何时变成了如此异样的形状。瓷白的牙齿嵌入了青色的血管里，然后沾染了其中的殷红。
　　过了一会儿，德勃菲尔抬起头，他用右手食指满意地擦拭了遗留在嘴角的甘甜，接着舔净。最后，德勃菲尔用那根食指朝安德烈的脖颈抹去，那道深深的伤口便消失了。
　　“轻微地失血不会造成大碍，但是有了您尊贵的门罗血统，我就能复苏。”说完，黑眸的神官便由口中吟诵出奇怪的字句，说奇怪是因为它是由奇特的音阶以及怪异的语言组成。有些类似于咒文，又似乎不是咒文。
　　在那些高低起伏的声调以及饶舌的字句过后，由德勃菲尔手里化出一团雾气，接着他把它压进了安德烈的胸口。
　　“除非我死了，或是门罗家的正统血脉完全覆灭，不然永远也取不出贝诺莱特的碎片。”
　　毒辣的诅咒就如此开始缠绕在了门罗这个姓氏上，预示着尊贵血统的不幸的开端。
　　然而这个秘密的诅咒永远只有德勃菲尔知道，同时也永远是他无法知道的。

　　让人懊恼的事情就是事情本身被人阻止，更让人苦恼的事情却是事情本身是被本人所阻止。
　　作为一个教皇国的大神官，拥有着上位魔法师身份的人，同时又非常熟悉黑暗力量的古神代遗留者——德勃菲尔现在严重认识到，平生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
　　当暖热的太阳明目张胆地照射在冰冷眼睑上，神官不得不睁开疲惫的眼睛。
　　“主人？主人！您终于醒了！”变成人的沃尔靠近床边大声喊起来，仿佛不这么做，床上的男人就会再次被睡神抓去。
　　“好了……别那么大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德勃菲尔捂住疼痛不已的头坐起来，他不知自己何时回到了暗之神殿。这里是神官在神殿里的住所，一间大小正合适的卧室。上午的阳光正努力穿过云间与窗户，然后透进室内。
　　“您昨晚出去后，我等到临晨都没有见您回来。后来，我担心极了，就出去找您。结果却在神殿附近发现您昏迷在草丛里。”沃尔在神官的身后垫了个柔软的大枕头，让他可以靠得舒服些。
　　“还发现什么了？”德勃菲尔深深陷在背后的柔软里，然而内心却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弄得他生痛。
　　“没有。”
　　“真的没有吗？”神官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一切，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是的。”沃尔有些担心，问道，“主人，您最近到底怎么了，总是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
　　“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呢？”
　　“可能是不好的事情。”
　　“也许我能帮您？”
　　“沃尔……”德勃菲尔突然沉声说道，“如果我要杀你呢？”
　　“……”沃尔考虑了一下，回答，“我的生命本该在恩卡涅魔君消逝的时候，随他一同而去。现在既然成为您的魔兽，您就是我的主人，连我的同生命一起，都应该给您。”
　　“难道就因为成为我的魔兽，才听命于我吗？”神官笑了笑，看着沃尔的耳根红了。
　　“我非常心甘情愿，您相信吗？”魔兽跪在德勃菲尔的床边，把自己的双手绞紧。他有些激动却也不敢轻易握住主人露在被褥外的手。
　　“作为你的主人，我很高兴。不仅仅因为你的忠诚。”德勃菲尔说着，抱住了沃尔的头颅，慢慢吟诵起来，“用暗夜之名，以光明之意，赋予你逾越光暗之力……”
　　接着，德勃菲尔神官的话语就不再是语言形式，而是变成了一系列空灵的音波。一会儿是流淌山涧的泉水，一会儿是撞击岩壁的海浪，一会儿是吹拂山林的暖风，又一会儿是呼啸大地的寒风……一切声音交杂在一起融合成一个亮光，慢慢降落。沃尔发现原来它已经来到了眼前，并快速进入了他的身体。
　　然后，沃尔便感觉心口一阵热意，随后就回复了平静。同时，他在接受了这个奇怪的礼物时，倒向了床沿昏迷过去。
　　“贝诺莱特，这是为了保护你……如果另一个我想伤害你，你就可以借助沃尔的力量来杀了我。”
　　德勃菲尔神官俯下身体，在沃尔的唇边亲吻了一下。但是他眼里看见的不是面前这个银发魔兽，而是那个金发金眼的前光明之神。
　　在沃尔的身体里，保存着一部分光明之曜的碎片。就是这个东西，让德勃菲尔非常在意，他不希望出意外，而意外的根源就是他自己。魔兽的忠诚可能不仅仅是单纯的忠诚，还有其他原因。只是德勃菲尔不想点破它，对于他来说，只有贝诺莱特是最重要的存在。也是他至今徘徊于人间的根本原因。这是个痛苦的选择，既然选了，就必须走下去。在奔腾流逝的岁月里，德勃菲尔早已失去了贝诺莱特。不过，重拾梦想又是那样的美好。所以，他无法割舍这种背弃不了的感情。
　　活着就有希望，抗争就有结果。
　　这个身心有些疲惫的男人却一直如此坚信着。
　　但是，就在德勃菲尔的两种意识在不断地做着拉锯战的情况下，命运的轨迹转了个弯道，朝西边的方向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