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琼瑶）富察家的二三事》风·羽

30、风波

　　熟悉的嗓音只是为这个疲惫的夜晚增加一抹疲惫的色彩。福长安抿着嘴角，表情冷漠，上前一步打千，一板一眼。“下官见过大人。大人光顾寒舍，未能远迎实属失礼，还请大人责罚。”

　　男子倚着槐树微笑，温雅如玉。他竟没有穿官服，仅是一袭秋香长袍，水绿马褂，眉眼如画，神采奕奕。见福长安如视洪水猛兽的表情，自是笑笑，虚扶一把。“长安客气甚么，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他眼神在他大红的喜服上一掠，“顺便说了，我已取表字。你，现在可唤我致斋了。”

　　福长安避过他的手，又行一礼，淡淡道：“下官不敢。”何苦来哉，你这又算什么意思？躲我也罢了，这会又来撩拨我，真当我是没脾气的？

　　和珅何尝看不出他的意思？只是微笑，“长安可是生我的气了？”

　　他抿着唇默然，眉眼的倔强像极了他三个哥哥。和珅含着笑看着，好像刚刚亲眼看着当年那个青涩少年逐渐成熟，曾经称兄道弟的少年如今一口一个“大人”叫他。“那也无妨，只是，我倒无事，可如何让长安出气？”

　　“大人误会了，下官自是不敢迁怒大人的，况且大人清正廉明，以身作则，下官也无理由不是。”他风平浪静地说着，若当年他可能已经憋得冒火了，可这会只有平静，由内自外的平静。或者说完全已经麻木了。

　　“不……我不是故意不信任或者疏远你。”玩够了的和珅终于想起解释一下自己前段时间的行为。“只是，毕竟事关重大……”

　　“所以大人还是不必说了。”福长安微微欠身打断他的话。恰巧此刻有小厮从后面追过来，慌慌张张地行礼，直接无视了和珅。“四爷，可找着您了！三爷不见您正急着呢！况且夫人还在等着，您还是……？”

　　“我马上回去。”福长安长舒一口气，转了身再也不看和珅，径直行礼。“下官俗务缠身，姑且告辞了。无幸招待大人，大人今晚且尽兴。”

　　他逃似的松了手心快步离开，他站在后面看着半响静默。战场真是磨练人的地方，曾经的小猫也变得张牙舞爪了。

　　渐渐近了屋，鼓乐声便一阵阵传来。福长安只觉得稍稍清醒会的大脑又是一阵混淆。旁里有人走来，气息很熟悉，他没反应过来就被用手轻叩他的头顶某个穴位，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三哥！”看清了来人，他轻轻低叫了一声。

　　“我真是服了你了，大喜的日子还能跑丢了。”福康安一脸无奈地看看他，挥挥手让小厮退下领赏了。“就算你不喜欢她也无所谓，过段日子拣几个心仪的丫鬟收到房里也就罢了，你这莫名其妙跑了算是怎么回事？这可算掉了乌雅家的面子了。”

　　福长安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亦不想解释，只得沉默着，听他继续往下说。

　　福康安领了他回屋，边走边道：“外面事都替你处理好了，直接回屋里就成了。可记得，千万别耍什么脾气了，到底是乌雅家的，未来还要借人家一臂力。”

　　他沉默着，喜娘围屋一圈，见了他纷纷笑个不停打趣讨红包，好在额娘提前给他备了，纷纷赏了。屋里自然还是一片红，新娘正坐在婚床上，绸子被子上铺了大层花生红枣，也难为她还坐得稳。

　　他定定地看着，不语。喜娘们渐渐安静下来，莫名地看着他。最后有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方才打破安静。“四爷，怎的不掀盖头？不想见见福晋？”

　　他默不作声地上前几步，旁的人自动让开，伸出的手又颤了几颤，往回缩了，方才又犹豫地伸出掀了火红的盖头。女子睫毛也微微颤颤，姣好的眼睛方才睁开看他，面上顿时殷红一片。

　　又是一阵哄笑打趣，他方才坐了她左边，果然是如坐针毡。有人上来往他手里递了红绸重新牵好，行了坐帐礼，又是一番喧哗，好容易才完事。又喝了合卺酒，暧昧地笑着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忽地静了，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他娇小的新娘眼神游移，只偷偷瞄一瞄自己这位夫君。福长安注意到，更是坐卧不安了。

　　“你……”一出声更加尴尬，他想了想，勉强问道：“你叫什么？”

　　“回爷，妾身唤作乌雅醉墨。”声音低低地，清清脆脆，有些怯生生的感觉。

　　又是一阵沉默。他打量着自己的新娘，乌雅家的姑娘出脱得都很美，这位小格格与她大姐面容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五官轮廓更加柔和，黑发如云。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是个美人胚子。

　　“爷，夜深了，可是要歇了？”沉默许久，乌雅醉墨轻轻地问道，又为自己话里暗含的意思红了脸。

　　他点点头，熄了婴儿胳膊粗细的喜烛，宽衣解带。温香软玉在怀，巫山云雨，却是一夜难眠。

　　第二日福长安起得尤其早，招了人进来，却是陌生的侍女，想是乌雅家的陪嫁。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如她家小姐秀气。“婢子香草，爷有吩咐？”

　　他淡淡地吩咐：“你家奶奶醒了记得服侍好。”香草眼里闪过几丝失望，马上又恢复原样笑着应下。他不理不睬径自走了出去。

　　他一如往日，先去练了骑射。皇上准了他的假，故比平时花的时间长了些。很快就有小厮来禀早饭安置好了。醉墨已梳洗打扮好由香草搀着等着他，见了他脸先红了红，一福身。他默默进了屋，阿玛额娘哥哥嫂子们都已做好，他领着醉墨挨个行了礼，然后是敬茶。傅恒一如往日板着脸，瓜尔佳氏倒是满面笑意，饮了茶又拍拍她的手笑道：“我这儿子别的还好，就是总有些呆头呆脑的不开窍。好孩子，他若欺你可来跟我说。”醉墨赶紧笑着连道不敢。谢过，处处守礼，比着独自在他面前也大方了许多。福隆安兄弟两个见了满意地笑，和嘉公主和西林觉罗氏也是赞不绝口。

　　早饭比平常长了许，傅恒连同两兄弟都匆匆用罢早朝去了，福长安只觉食不知味。用罢了辞去，和嘉公主回了府，西林觉罗氏拉着醉墨妯娌俩说说悄悄话。瓜尔佳氏笑着出来点着儿子道：“这位可好，脾气柔得很，倒也不失礼，端得住满族女儿架子，你这孩子可别干什么傻事。”

　　福长安自然是推脱了一番，才往屋里回。那叫香草的婢子却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爷这是往哪里去？”

　　“与你何干？”他冷冷地斜瞥她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拔腿就走。那婢子脸色白一块青一块，暗暗地咬牙，却也好歹回了屋。

　　怎的连个手下人都束不住？福长安不耐地皱眉，性子到底太柔了。在阿玛额娘面前的表现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手段如何了。

　　“给四叔请安。”一袭茶白的少年走来，安静地行礼，腰上的玉佩坠子垂了下来，名贵的金银镶嵌也掩不住修补过的痕迹。十二三的少年已经风华正茂，和硕公主嫡子，富察家嫡长孙，端的是皇家气派。

　　“济伦，不必多礼了。”福长安面上总算透出一点个把月以来难得真心的笑意。“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如今也进学了吧？”

　　丰绅济伦答了声是，道：“在咸安宫官学有些日子了，额娘正准备过两日请个恩典送我去尚书房。”

　　“那可好。”福长安笑着说，“过些日子我也回去接着给十二阿哥当伴读，在宫里还能时常遇见。也好有个照应。”

　　丰绅济伦点头称是，较从前还是安静了很多。福长安有些不习惯，道：“我在家也是闲着，济伦不介意的话，去你屋里坐坐？”

　　丰绅济伦婉拒道：“四叔去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侄儿尚要去学里，四叔不介意择日？”

　　福长安自讨没趣，放了他走。自己回屋里，随手捡了本书读起来。紫燕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却强装笑容上来服侍。他看着不忍，好言好语安慰了几句，赐了点首饰下去，就挥手让她退下换了杜鹃来服侍。

　　过了会，帘子被掀开，柔软的嗓音传来：“给爷请安。”福长安抬头看，果然是醉墨在行礼，使了个眼神，旁的杜鹃连忙说着：“奶奶不必多礼。”上去扶她。醉墨顺从地起来，后面的香草却喝住了杜鹃。“我们奶奶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

　　杜鹃一下愣住了，眼里流露出几分委屈。醉墨暗暗扯了香草一把让她闭嘴，她却不依不饶地说道：“奶奶且别那么仁厚，反倒被个婢子欺侮了。今儿在四爷面前奴婢倒要问个清楚，我们奶奶才进门，这贱婢反倒窜到我们奶□□上了，这算什么道理？！”

　　福长安一把撂了书站起来冷冷地说道：“你何尝不是抢着你们奶奶前面说话！这是爷的奴婢，管教也是爷的事，哪里有你开口的地方！”

　　香草瑟缩了几分，又一脸委屈地道：“四爷，奴婢不过是想替奶奶出口气而已，她……”她转向杜鹃，五官扭曲起来，“她，她其实一早就威胁我们了，还说甚么奶奶也得敬着她三分哪里有我们说话的地方。还有那个什么紫燕！爷，您可得为我们奶奶做主啊！”

　　杜鹃双腿一松嘭地一声跪倒地上，不停滴磕头哭道：“四爷明鉴，奴婢借几个胆子也不敢向四奶奶说这话啊！四爷明鉴！”屋里歇着的紫燕听见也含泪出来跪到一边磕头。“四爷恕罪，奴婢哪里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这会子醉墨也上前两步跪了下来，“爷，妾身自是再信任爷不过的了，爷的人自然是知进退的。亲身还从未听过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妾身管教婢子无方，还请爷责罚！至于这婢子，平日在外帮佣的，谁知竟这等无用！怎么处置，还请四爷示下。”

　　“奶奶！奶奶！奴婢一心为了您啊，你怎么能帮着这贱婢说话！”香草哭喊着挪着膝盖凑向醉墨，醉墨狠狠扇了她个耳光，“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

　　福长安冷眼冷脸看着这一幕，差人请了瓜尔佳氏过来。瓜尔佳氏听了始末，自是对醉墨不满的，但见她也算知事，印象分好歹往回拉了拉。刚过门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对福长安道：“我的儿，这是你后院之事，我也不好插手，还得你说个解决之法。只是这也不干你福晋，还得重重发了那婢子才是。”

　　福长安见状便把香草罚去厨房帮佣，又差人警告了自己房里和陪嫁的丫鬟们，给杜鹃紫燕赏了些东西，才算平息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