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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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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五更里,天还朦朦胧胧的黑着,福长安便起来穿戴好了朝服。今儿他的假结束了,阿玛去上早朝,正好把他和哥哥送进宫里。
坐在马车里,福长安还有些晕乎。傅恒也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一丝不苟。他想想,对这两个儿子叮嘱道:“今儿进宫,切记小心行事,万事不可冲动。尤其是你,”他转向福长安说道,“尤其是你,不要想着自己立了战功了就莽撞了,在这宫里的主子们面前你都还是个奴才!有什么事,先跟你三哥商量。”
福长安还想打个盹,被他吓醒了,赶紧正正坐姿朗声答道:“儿子必牢记在心。”
福康安注意到他的反应,也笑笑,“儿子也是,必将尽心竭力照顾弟弟。”
“这才好。”傅恒松了口气,满意地看看自己的两个孩子。“长安,我问过你额娘了,那位乌雅格格品行皆属上乘,若你有心,过几日我便让你额娘与乌雅夫人稍稍提提。”
福长安轻轻低点头,眼神也是淡淡的,仿佛谈论的不是未来可能成为他的妻子的人。
“琴儿说那位格格可是相当美貌,性行淑良,长安有艳福了。”福康安倚在马车车厢上,似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朝服,“喏,皇帝封你四品,你若是文官,当真是好寓意了。”轻松地打趣,低低地笑了。
“弟弟不比三哥,三嫂真真是满洲姑奶奶,端得住大气,弟弟仰慕许久。”福长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四品武官朝服上的虎补子,明白他的意思,不经意地挥挥手。
“宫里这两日愈发乱了,你们且小心。”傅恒没有接话头,也没插嘴数落两个儿子相互调侃,而是再次叮嘱。两人也只好再三保证会小心行事。
三人在接近皇宫的地方下了马车。傅恒忧心忡忡地看了看两个儿子,摇头不放心地离开了。福康安拽着福长安往前走。福长安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三哥,你干嘛呢,这可是在皇宫,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
“知道在皇宫就好,看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富察家虐待战将呢。”福康安反过来瞪了他一眼。
福长安赶紧抖擞了精神,两人都掏出了腰牌给侍卫检查,才进了宫。清早尽是一片行色匆匆的官员,福长安走路分外留神不冲撞了。
“你先去觐见皇后娘娘和两位阿哥吧。”福康安轻声吩咐道。“嫔妃们都要去参见皇后娘娘的,我去不方便,就直接回寝宫了,你若无有事了再来找我。”
福长安相当头大,但还是硬撑着朝着坤宁宫快步走去。走到殿前方才犹豫了,站在这里便能听见里头一片莺声燕语,自己就这么闯进去怎么看都是失礼吧?正在门口徘徊,忽然听到一声呵斥,“哪里来的官员,站在皇额娘寝宫前却是想做甚么?!”
福长安回头直接跪下行礼,“福长安给这位阿哥请安,奴才是十三阿哥伴读,皇上赐了假方才回宫,不知该去哪里寻十三阿哥,故在此处徘徊。”
他的思维倒是简单,叫皇额娘的必定是皇子了,自己解释清楚想必是没问题了,倒也不指望他能帮忙找,但好歹能指明他怎么做才不失礼。
“福长安?”这位阿哥的声线充满震惊,片刻忽然冰冷下来。“你抬头看看。”
福长安不得要领,抬了头看,却是个少年阿哥,戴着顶瓜皮帽,石青马褂上绣着团龙,带一条金黄色腰带,缀着金衔玉方版,镶了东珠和猫睛石,确实是皇子无疑了,年纪不大,也就十岁左右,脸色过分苍白外五官很秀气,只是眼神冷的能把人冻上。
“我的富察伴读,还真是健忘呐,抬头看了爷还认不出来么?”他拖着嗓音说道,丹凤眼含着凌厉,像刀子一样直扎过来。
福长安来不及多想,直接趴到地上拼命地磕头,“奴才死罪,奴才死罪!十三阿哥龙凤之姿,奴才狗眼不识,实是死罪!还请十三阿哥治罪。”
“我哪敢难为您呐,是不是,上过战场的富察侍卫?”他的声线上扬,透着危险。
福长安有苦说不出,只能死磕头,额头麻木了,有温热热的液体滴下来。万幸很快便听到救星的声音:“十三弟,找着你的伴读了?”永璟的回答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来人与永璟穿着相仿,戴了金黄腰带,只是年长一些,十五六岁年纪了。福长安吸取了教训,也认得这是永璂,转过身叩头,“奴才福长安给十二阿哥请安。”
“福长安么?免礼,快起来吧。”永璂很温和地说道,又轻声道:“十二弟你这是做甚么,诸宫娘娘们都在这里,你是纯心想给皇额娘丢脸,让她们看笑话么?”
“可是……”永璟还有些不满想反驳什么,永璂身后忽然走出了一个人笑着道:“十二阿哥说得有理,此处不便惩罚奴才,还请十三阿哥慎行。”
“你是什么人,爷跟十二哥说话也是你插嘴的?”永璟心里不爽,狠狠地迁怒了一把。
“奴才知罪。”那人嘴里说着,仍是带着笑往下跪,还没真的跪下,永璂便扶住了他。“十三弟不必介意,这个是皇阿玛的侍卫,钮钴禄善保。”
永璟依旧没好气地打量着他,至于福长安,他早就愣在那了。
他自然记得善保的,自然认得出来,更何况他长相就未变过,依旧是少年时的阴柔精致,倜傥风流。可是他,从来时,就未认真看过他,眼神只是淡淡从他身上扫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真是个没什么干系的伴读而已。
可是,明明不是,明明他几乎就把他当做朋友了,明明他们相约过,再相会官场时,定当畅怀共饮,可是他就这么把自己当做了陌生人。
“福长安,你愣在那里做甚么?”永璟和他们要走了,看福长安还跟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没好气地催了一声。“跟你说了,皇额娘现在不方便,等会再来。先去尚书房,很委屈你么?”
福长安赶紧回了声:“奴才不敢。”快步跟了上去。看着善保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走了两步后,永璟突然停了脚步,对着善保说道:“你留这儿太久不方便,赶紧回去吧,善保,真是麻烦你了。”
善保谦逊地笑笑,“十二阿哥千万别这么说,奴才受不起。”说着,便告辞了。
福长安心里暗暗地思索起来,这十二阿哥和善保结交肯定不是单纯交个朋友那么简单,这么看来,他是有行动了。倒也不奇怪,关键是,自己怎么不参与夺嫡,让皇上放心,同时若是十二阿哥继大统还会重用自己呢?
他默默地想着,忽然感觉似乎被人盯着看了很久,他奇怪地看回去,永璟一脸烦闷和回避,看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更是瑟缩了一下,“十二阿哥,奴才所为可是有何不妥?”
“……找个太医看看吧。”永璟扭过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准备顶着一滩血去尚书房么,太丢爷的脸了。”
他这……算是在关心自己?福长安走着走着身体又僵了。
永璂扭过头去,似乎也是轻笑了一声,“十三弟找的理由,果然是最别扭不过的。”他还算体谅他的面子,没用“借口”。总是如此,永璟小猫还是炸毛了。“十二哥你说什么呢!爷是怕人笑话爷连个伴读都照顾不好。”
永璂和福长安对视一眼,同时决定保持沉默。
叫个太医随意处理了一下伤口,三人便去尚书房开始念书了。皇子们多已领了差事,真正还日日不缺席来念书的,永璂算是其中年岁最长的一个。故也没发生长兄欺侮幼弟的情况。
先是学弓箭,这个是福长安极为拿手的,毕竟是经过真枪实剑的磨砺了。永璟满是不服气,福长安便趁着谙达不注意偷偷放了一箭,速度很快,正中红心。永璟收回弓箭很瞪了他一眼,拼命地练习去了。
然后是回到无逸斋念书。福长安没有念过学,只是在家里请了先生教学,这回头次念学自然感到新鲜,于是也跟着默默地记诵,永璟看他专心,挑挑眉,晃了晃手里的笔,“要不要来试试?”
福长安一时意气,也接过去,在纸上一撇一捺写了个工整的“伦”字,永璟看了,哼了一声道:“也不过尔尔。”恰逢尚书房师傅向这边走来,福长安赶紧把笔塞回去做出副专心读书的模样,师父瞪了他俩一眼,没抓现行,因而也不好说什么。
巳时到,各宫的嬷嬷小厮送来了饭,众人停止读书,至下午用膳。来给永璂永璟送饭的小厮倒也给福长安捎带一份。福长安也不知他从何得知的,倒也无所谓,各色的食膳都有,五花八门,当然,比起皇子的份例还差得远了。他略略进食,净了口,再回去继续念书。
未正二刻,总算散了学。但还要再学骑射。好在是福长安擅长的,故也很快应付过去。之后再回无逸斋念书,不必赘述。
晚些时候皇上也来了,一片子人齐刷刷地起身行礼,尚书房师傅也跪下行礼。乾隆叫了声平身来检查诸子学业,先就是永璂。永璂永璟回答的都很迅速熟练,乾隆满意地哈哈大笑,再看到一边乖巧的福长安,更是欣慰,“福长安呐,不是吩咐你在家里休养么?这就来尚书房了,真是好学,很好!傅恒教子有方,赏!”说着,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富察家。
至傍晚时分,才算是彻底完成一天学业。同行的小阿哥们都撑不下去,由伴读小厮扶着晃晃悠悠地回阿哥所。也就永璂永璟兄弟俩还撑着领着福长安往坤宁宫走,都期盼着赶紧完事早点歇下休息。谁料,就这半路上,再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