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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远岫壶觞,澄澜簪绂 ...

  •   偶圣睹昌期,受恩惭弱质。幸逢良宴会,况是仲夏日。
      远岫对壶觞,澄澜映簪绂。炮羔备丰膳,集凤调鸣律。
      薄劣厕英豪,欢娱忘衰疾。平皋行雁下,曲渚双凫出。
      沙岸芙蕖集,翠枝林荫密。天文见成象,帝念资勤恤。
      探道得玄珠,斋心居特室。岂如横汾唱,其事徒骄逸。

      “好!”女帝抚掌,看着席下正躬身行礼的丞相,展颜大笑。

      群臣附和,皆赞颂不已。

      坐在端木王女旁的□□王子微微酒醺,见年轻的丞相大展诗才,肩挑翰林惊才绝艳,转头便向端木王女附耳道,“姐姐可知,这便是传说中的黑衣丞相……这满袖从容的潇洒意态,哪是传说那般的只喜着黑衣,深沉寡言且不尊世俗的乖僻丞相?呵——瞧他才多少年纪,便做出一副国家之梁木样,没有半分趣味,可惜可惜,若只论他这张脸,倒实乃佳人也。——姐姐可会喜欢他?”端木王女不理睬,只将那盏半倾半倒的玉壶硬从自己王弟拽得紧紧的手掌间抽了出来,搁在面前席面上,一笑置之。

      这一局的欢宴啊,比天上群星更耀眼。
      今城皇宫银花烁烁,大观寺灯火连天,银白的宫墙月色下更显的琼树玉花的繁华。丞相难得举觞,以诗相合,其声可裂金石如击钟鼎。只随性赋诗一首,群臣皆叹。

      年青的丞相南诏长身而立,鹤立鸡群。黑沉沉的眸眼,好似这满碧空的星辰皆揉碎,浸入了沉寂星河。

      ~~~~~~~~~~~~~~~~~
      今天是国宴,她不得不来。

      先前南湘站在台阶旁侧,颇有些犹豫,正殿前的三道台阶不是她所走得的,又不想太早进那个压抑地方侯着,索性停了下来。身畔着绛色的朝臣们皆拱手端行,形容整肃,与平常不同,——她南湘最起码还是贵为王女的,虽说身无公职,又缠绵病榻之上久不上朝,但这些个朝中大臣老家伙们一个个都做出这副好似从未认识过一般的姿态,实在让夹杂其中的南湘倍感难堪。

      南湘再瞧瞧自己一身难得穿上的冕服,玄衣衬着白纱中单上纹三章,只觉端肃;下裳纁色饰四章,更可大观;垂首间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腰上玉带,比玉石润了三分还不止;下身以蔽膝遮膝,举止行动间只见佩绶临风,垂冕系着珠饰气象万千。衣,已足够贵重,尚不及着衣饰之人气态清润,意气明肃,堪堪似皎皎玉树临风前,瑞气千万条。

      她一身的贵女风范,一览无遗。可却如同穿了金装的猴子,只觉万分别扭。

      沉沉甬道接着皎似明月的宫殿,重檐御瓦连着勾阑屈曲,近看是银光烁烁清辉满眼,远望好似银龙潜游翩若惊鸿。——好似天上广寒宫一般惊人的漂亮。可她几次进宫,初一眼满心是惊艳叹慕,直惊叹,这世间原来除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之外,竟还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可待她一步步走近,屈膝跪在银砖之上时,已无半丝向往之意。

      她只觉这璀璨银色宫殿,好似冷浸浸的冰石一般,——触手皆冰凉。

      南湘回想起女帝端坐上位,那双冰剑一般直直朝跪在地上的自己狠狠剜来的眼,竟跟这冷冰冰的宫殿一般,刺骨的冰寒,无半分暖意。回想及此,她不由得呆立在台阶上,后背冷汗沾衣,让她不得动弹。

      来回人流中,南湘身后一着装严谨端肃的女子正低头缓步走来。行进间见上首呆立着一人阻了人流,只见她袖间纹有金凤的,不是那端木王女还会是谁?
      唇线微微一动,就见女子徐步上前,搀着手便向南湘行礼轻言道,“端木王女还不进殿?”

      南湘被言语惊得恍一回神,还没抬头见着来人便连声道,“要进要进。请。”她心不在焉,恍惚间只觉手心滑腻,摊手一看,竟是满手心的冷汗。等南湘收拾好神色,一抬眼间,神色已微变。

      却道是谁。
      来人姿容秀丽,那一段风流态度,在这皎月一般的宫殿中也只让人觉得万分贵气,没有半分的逊色。南湘见此人通身气派,似乎是想起什么,那藏龙卧虎的茶馆,那一身锦绣的娇贵小姐……半晌轻呼一声,“你便是坐在那间茶馆里的贵小姐……谢若芜?”南湘福至心灵,想起杏在马车上所说的名字,脱口便出。

      大殿前并不适宜多言。
      只见那一面之缘的贵气的小姐,谢若莲的嫡亲姐姐永乐侯世女谢若芜,朝她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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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祭乃一年大事,当有国宴,南湘前夜才酒醉,等折腾完府中杂事后,又被折腾得进了宫来。仲夏之日,一轮皓月当空时,连群星也失色,碧空朗朗更无半点星云遮掩,正遵得女帝旨意大开盛宴。至午时起便开始摆设宴度。无论是后宫贵君皇子皇女,亲王郡王还是文武廷臣,只一经皇帝钦定,即可入宴。

      大观寺中,百花一时尽开争艳,哪像是个寺院?却不知大观寺虽名为寺院,却精巧叠嶂,夺霞剪云一般,佛心绣口慈悲心肠,甘露慈悲为清水浇灌,恰恰开出一园繁盛。
      只见大观寺阵仗摆得那叫个气势。
      正中向南面北摆女帝金龙大宴桌,左侧西座向东摆凤后金龙宴桌。地平之下,东西一字排开摆设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为后宫诸位贵君,东边为端木王女,□□王子,另设陪宴若干桌。

      南湘缓步入席。只觉得这场宴会不是一般的铺张。待她盘膝而坐颇觉得有些局促之意,正低头想调整调整坐姿时,余光瞄见身畔似乎有人一捞下摆,坦然坐下。——和她平坐?南湘抬头一看,此人服饰与寻常官员不同,年岁甚轻,却面如冠玉颈袖长如天鹅,一双伏犀美目微微摺叠上挑,倒与她南湘有八分相像。

      或许是察觉着南湘颇有些灼灼的眼光,不过弱冠之龄,就身着纹青鸟临溪纹样的冕服的少年突然回转头来,见着南湘有些疑惑的神情,却惊喜又甜蜜,瞬间叫了声“姐姐”就朝她扑了过来。南湘防范不及,被她这所谓的弟弟扑个满怀,手无足措的南湘恍然想起赴宴之前,杏曾讲过,皇室一脉,血缘却十分单薄,除了现今天子之外,就只有她南湘,和一个与她自己同母亦同父所出,名南漓封号□□的王弟了。

      莫非这就是自己的同胞弟弟?

      南湘试探着叫了声,“南漓?”就见少年猛地从她怀中抽出头来,微微红了眼睛,正欣喜无限的朝她展颜微笑。

      等女帝、凤后驾临大观寺,御殿升座,司酒之人宣布开席时,王弟南漓压低了声音却依然藏不住万分惊喜的轻轻道,“我在宫中出不去。侍人说姐姐失足坠湖虽救回姓名却忘了前事,我心急不已,却不能探视。还好还好,蒙女娲娘娘庇佑,姐姐还记得我,真真让我此时乐死了都愿意。”这低切婉转,却情深之极的声音,在两廊下奏中和韶乐中,越发低回动人。

      南湘默然无语。手在宽大的袖间遮掩下,慢慢循着,偷偷握了握弟弟冰凉的手指,心中不知为何,只觉怅然。

      待少年重归平静,南湘方才得了安宁。
      这场盛宴铺张,席下美酒无数。正是歌舞升平时。女帝亲王尽入席间,百官其列,服饰衮冕明珠玉翠,灯火铄铄,更显太平盛世,天下一片风流。百官举杯祝皇帝万岁,福寿绵长,江山永享,饮尽了才传席开宴。

      先进热膳。接着送女帝凤后汤饭一对盒。最后送地平下内庭主位汤饭一盒,各用份位碗。

      帝坐其上,席上众臣不免拘束了,南湘也万分局促,只觉得众人眼光虽聚集与女帝之上,却也不少视线偷偷朝自己望来,试探猜忌疑惑或冰凉或灼热,她头一此在这种场面上,能帮忙的杏也被阻在宴席之外,心中忐忑却不能表露出来,只有做出一副从容姿态来。不知有没有得几分那少年丞相从容之至的风范。

      却见女帝难得的兴致高昂,自饮一杯不提,竟吩咐席间宫侍倒酒,将似要将上席一众人筛了一遍酒才罢休,女帝朝臣好似和乐融融。南湘也不由得自举杯酒,以合应女帝欢喜之心,不过半时,已是一片觥筹交错。

      南湘此时方才松了少许慌张,她自知在宫中宁可不喝酒也不能醉了,糊涂了心思若做糊涂事,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便越发注意,无心于水酒。王弟南漓颇有些奇怪,南湘笑着敷衍他道,“南漓小鬼越发糊涂了。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对着一园盛景只埋首吃食,已是牛嚼牡丹,此时更莫要如牛饮酒罢。”南漓嗔笑,放她过去,南湘微松口气,心头时时不敢松懈,身体笔直犹如出鞘的剑一般。

      她一眨不眨看着席上笑着饮尽杯中酒无限潇洒姿态的女帝,心里无尽又无尽的疑惑,疑心自己粗漏了去,她怎么老是觉得,坐在上位妆饰雍容的凤后,不知是酒醉使得眼波横流了还是如何,那潋滟眼光时不时却朝自己飘过来。

      不由得更觉奇怪,估计是错觉吧。南湘瞧着席间酒馔果桌,微微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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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远岫壶觞,澄澜簪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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