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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缘之释(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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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邈随着爹爹出到大厅,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粗壮的中年男子,站在厅内,神情若有所思。
“常大人!”王老爷对那男子抱拳道,“犬子王邈。”
王邈恭敬地说道:“常大人!”
“王先生、王公子!”常达抬头,抱拳回礼道。声如洪钟、目光炯炯有神。常达不多客套,接着便说道:“我刚从城南颜府过来。那边的大火几乎已经扑灭,先生不必担心。”
王老爷道:“有劳常大人了!”
常达听罢,皱起两道浓眉,道:“都是乡邻所为,我常达何劳之有?”神情仿佛被别人冤枉了似的。
王邈暗道:“好较真的一个人!”
常达接着问道:“颜家人都在王先生府上吧?”
“正是。”王老爷答道,“只是,颜家众人还都昏迷着。不知是否是中毒了。”
“嗯?”常达的眉皱得更紧了些,道,“可否带常某前去看看?
王老爷点头道:“自然。常大人请跟我来。”
常达随着王氏父子进到客房中。汪雪莹以及林璇几个人,见常达进来,都退到一旁,只颜紫菱守在爹娘身边,口中不停地唤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怎样了。
王老爷看看颜紫菱,对常达道:“这位是颜家的千金。出事之时,她与我家孩子们在外玩耍,才得以幸免。”
颜紫菱回过神来,扭头看一眼常达,对王老爷道:“王伯伯,是不是大夫来了?快让他看看我娘我爹!”
“嗯?”王老爷愣了一愣。常达这一身武官打扮,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啊!可紫菱此时一心记挂爹娘,什么常识都没有了。
常达却不作解释,只上前道:“姑娘,让常某看看。”
“嗯。”紫菱含泪点点头,由雪莹搀扶着退到后边。
常达看看颜夫人以及颜老爷,然后又看看颜家别的人,沉思片刻,神色凝重,说道:“看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们的气息比一般人弱些。”
“啊!”王邈惊叫一声,道,“方才气息还与常人无异呢!”
常达听了,为之一惊,道:“可有此事?!”
林璇、程远等人皆点头。常远看了看这几个人物,心下便知他们都身怀功夫,对他们的话也更信了几分。
忽然,从屋外传来一阵古琴声。那乐音或清越似白鹤冲天,或浑厚似地下发出的狂啸。回环往复、荡气回肠、天地相融、万物葳蕤。其声震撼似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在这乐音中扩散、奔腾。
程远轻蔑地“哼”了一声,笑道:“谭兄还真是世外高人,此时仍有如此雅兴!”
王邈等人走近窗口,看着花园中正专心抚琴的谭子蒙,众人的表情,都或不满、或不解。
林璇站在一旁,见一身白裳的谭子蒙,坐在花园的凉亭中,忘我地拨弄着他的“鸳尾”。正起风,他披散着的黑发随着这混天合地的古琴声,四处飞散开来。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但从乐音中可以听得出,他专注而满怀激情。
颜紫菱显然是生气了,对着窗外高声喝斥道:“谭子蒙,不要弹了!”
谭子蒙却毫无反应,直到一曲弹毕,兀自起身,抱着“鸢尾”走开了,并没有往窗内看一眼,亦不说一字。
看着谭子蒙孑然的身影,林璇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王雪莹忽然喊道:“爹爹!颜家伯母他们……”
众人忙从窗边转回,只见颜家众人,面色全浮现出灰黑颜色来。常达又查看众人四肢,居然也都出现了灰黑颜色。
“蚀骨散!”王邈、常达等人同声喊道。
颜紫菱问道:“可是四川唐门的‘蚀骨散’?!”
“不错!”常达道,“找到缘由便好办了。倒也不是很厉害的毒药。我这里写个方子,王先生派人先去抓药来,一个时辰内给众人服下,便可无大碍。”
常达写罢药方,王老爷交于下人道:“速去取来!”
“你是……”颜紫菱才意识到,这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并不是什么普通郎中。
常达微微一笑,道:“我这五大三粗的人,姑娘也能当我是个大夫!常某乃是一介武夫而已。”
王老爷笑道:“常大人真是过谦了!紫菱,这位便是京城名捕——常达。常大人,老夫有一事不明,您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杭州城呢?”
“哦。”常达道,“刚在杭州附近办个案子。说来也奇怪,这几年来,陆续出了几起类似今晚的案子。常某费尽脑筋,却一直抓不到凶手,无法结案。”
王老爷道:“嗯?有这等事情?”
常达很是愤恨地点点头,忽然问道:“王先生,方才弹琴的青年,不知是府上何人?”
“哦。”王老爷答道,“那是小女的乐理先生。此人性情颇桀骜不羁,不过却实有才情,依老夫所见,实在是位乐音中的旷世奇才。”
“嗯。”常达点点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翌日,颜家众人皆已恢复过来。由于颜府经历一次大火,此时正抓紧修复,颜家众人暂住在王府之内。
常达再次来访。见过颜家老爷、夫人,问道:“两位可曾与四川唐门有过什么恩怨?”
颜云彬很是不解地摇头道:“老夫平生从未与什么四川唐门打过交道,他们竟然对我们颜家下此毒手,老夫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万湘道,“我早年虽也曾行走江湖,却从没有和四川唐门有过来往。此番居然无凭无据地暗害我们颜府,实在是欺人太甚!”
颜紫菱道:“娘!我这就去什么唐门,向他们讨个公道!”
“菱儿,不要草莽行事!”颜云彬道。
常达道:“既然如此。还是常某先去四川看看好了。颜先生也多加小心。”
“常大人放心,”王老爷道,“颜兄在我这里,必定万无一失。”
“哼。”常达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王老爷,兀自冷冷一笑。继而问道:“不知令嫒的乐理先生可在?常某想见见他。”
王老爷立即差了下人去谭子蒙的厢房去请人。一会儿,下人回报:“老爷,谭先生不在房中。”
雪莹道:“想必先生上哪里喝酒去了吧。”
站在一旁的程远,忽然想起今日起床,便未见到夫人林璇,心中想到些什么,脸色一时阴沉了下来,与众人说道:“我去找找谭兄。”
溢翠园。
“子蒙兄,少喝一些吧。”林璇道,“难道要借酒浇愁吗?”
谭子蒙淡然一笑,端起斟满酒的白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缓缓说道:“呵,倒是想一醉解千愁,怎奈永远醉不了。”
林璇听罢,落下泪来,却微笑道:“凡人羡慕我们这样有灵力的种族,却不知那只是隔岸花朵。”
“都说你们舞夜族人心思纤细、性情坚韧,果不其然。”谭子蒙道,“林姑娘,恕在下冒昧,以你的心性,程远岂是能配得上你的?”
林璇却嫣然一笑,道:“你们越绶族人,真的是苛刻万分。”
谭子蒙不置可否,只若无其事地自斟自饮。
“那又怎样呢?”林璇笑道,“我爹醉心研究法术,对法术以外任何东西,完全没有兴趣。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家,不知去向,也再没有回家。我从小自生自灭的长大,没有谁对我感兴趣,我也不对任何人、任何事情感兴趣。直到有一天,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然后,就决定来到凡人的世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呵呵。”谭子蒙淡淡一笑,又喝尽一杯酒。越绶族的酒量是没有边界的。
林璇接着说道:“其实,程远对我的好,却是我从小可望而不可得的。我漂亮,为谁装扮?我灵力高强,为谁守护?毫不妥协的,只有你们越绶族人。”
谭子蒙依旧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再饮尽一杯,问道:“颜家众人,现在都没事了吧?”
“嗯。”林璇道,“多亏你那曲古琴。”
“哼。”谭子蒙冷笑一声,道,“只有林姑娘看明白了。颜家众人中的毒,并没什么厉害之处,厉害的却是有人对他们下了‘断念咒’。‘断念咒’是我们越绶族的一种基本的法术。‘断念’,便是要人断了一切求生之念。人中毒之所以会出现一些症状,其实是因为人有求生的本能,才会对所中之毒产生反应。‘断念咒’却能使这种求生本能消失,如此,不管人体遭受了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然后,毫无知觉地慢慢死去。我昨夜所弹奏的乃是破解‘断念咒’的‘乐生曲’。此曲拥有极强的生命气息,正是破解‘断念咒’的法术。”
“原来如此。”林璇道,“那么,此事难道与越绶族有干系?虽然舞夜、越绶以及裳涯、天禄四族,拥有无尽的灵力,而且彼此间或有竞争与冲突,却约定过,绝不插手人间、危害凡人。越绶族什么人胆敢违背这一约定呢?”
谭子蒙眉头微蹙,淡淡道:“不知道。”看起来,他对林璇的疑问丝毫不感兴趣,甚至颇为反感。
林璇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却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反而郑重地问道:“子蒙兄,真的打算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