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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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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理智上接受了舒篱的说法,我的情感上还是迟迟难以释怀。
人常说一块石头捂三年,还有股子热乎气呢。
更何况现在身陷囹圄的,是曾经在我身边一起共事的傅相更渊。他在的时候,明明就是个惹人心烦的教务监督,然而他真的从我视线里消失,却又让人没办法不想起。
被指派来临时代替他的人,我也已然见过。
但怎么说呢,除了记得脸上有鼻子有眼,其他的看过以后完全没有印象。
有时还是会习惯性地叫起“更渊”,那位没有任何特色的“令尹代理”也总是很识趣地老老实实主动凑上来。见他异常谦恭温善的态度,我这才好像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想起那个会一脸严肃地教训我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每每我总是迷茫地看上那人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
最后还是挥挥手,淡然说一声:去忙你的吧。
他长得没有更渊俊朗,声音也不像更渊那样带着几分柔和与严厉并存。然而似乎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我想念更渊的理由,并不是只用这样的类比就可以解释得通。
最重要的理由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强迫我处理公务!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有受虐癖的。=_=
没有了更渊不断唧唧歪歪的日子,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更加悠闲。
我大可以从早睡到晚、从朝堂睡到州厅,然后回到自己仁重殿里体会失眠的感觉。
——不用做任何事也可以吗?
这个问题在实践中得到了最好的回答,绝-对-不-能-忍-受-!
事实证明,人和猪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吃了睡、睡了吃的简单模式,并不适用于我这一种类型。
因此当有侍从来报,庆国的女史求见时,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幸福地泪洒当场。
终于有事做了,感谢上帝!
“恭喜您回到生国,峯台辅!您的气色比上次见面时还要好。”
听到祥琼作如是言,我郁闷地抬起眼皮看看对方脸上盈盈笑意。
基本上只要严格按照猪的模式生活,任何人的气色都会和粉嫩嫩的猪仔一样好……
“嗯,好久不见了!”
想想看真的是好久了,自从那次在黑海上因为意外而分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时间。中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更是让我感觉像是过了几万年那么久!
再次看到祥琼温婉和煦的笑容,倒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次我是来履行约定的。”
祥琼淡然微笑着望向我:“我已经得到景王陛下的恩准,同意我重新回到自己的故国。”
提起景王,我隐约回想起那双绿翡般的明眸。
——对景麒来讲,她又是怎样的王?
微微甩了甩头,暂时抛开这个荒谬的念头。
看别人的总是很好的,况且舒篱对我的照顾未必便输于其他王,应该是只会更好吧……毕竟我们之间的羁绊,尚不止是王与宰辅的天命而已。只是这种好…为什么总让人无法完全安心接受呢?
“虽然是冒昧前来,可以请台辅恩准我的请求吗?”
祥琼深深地一礼,唤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这样的事情唔……”
若是在之前我或许会很爽快地同意,有自己相熟的人在身边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
但放到现在,我真的没办法确定。
“要先问问看舒篱。”
我踌躇地答道,心底里并不确定他是否会同意。
祥琼了然地点点头。
“峯王陛下吗?那是当然的。”
缓缓抬起头,我终于开始意识到,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觉得这么不舒服
——请示报告?舒篱难道变成我的新家长了?!
出乎意料地顺利通过,舒篱只是看过景王的信便一口应诺下来。
而祥琼也被暂时安排在我身边,继续做她的老本行。
只是我真的搞不懂诶,像我这种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根本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家伙,要诸如女史这样的书记官来做什么?
难道要记录宰辅今天又打了几个哈欠、吃了几碗饭这样无聊的琐事?
“唉,百无一用是宰辅……”
“台辅不需要太过介怀,陛下对您真的很好的。”
“这点我也知道,但溺爱是一种慢性毒药。不在溺爱中沉沦,就在溺爱中变态。”
“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
对于我的烦恼,祥琼只是掩口轻笑道:“下面的官员们能每天看到宰辅精神满满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就会觉得很安心。这对于国家来讲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您大可以不必妄自菲薄。”
——这么说,宰辅的存在意义就只是王是否行正道的晴雨表?
回想起老修讲过的“宰辅”的涵义,我不禁在这两者之间变得迷惑起来。
一边说麒麟只要乖乖地趴在王的脚边,即使是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活得潇洒自在;而另一边,似乎又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把宰辅放到了真正意义上王的辅臣位置。
不过话说回来,让我真正成为舒篱的辅佐臂助,还差着一百多年的差距呢!
我停下来站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看祥琼。
“景麒也是这样生活的吗?”
她先是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样的神情。
“景台辅……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因为前王无心政事,所以景台辅在这方面可能要更多地担负起职责;现在的景王又是胎果,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至于政务方面,始终是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这边的理念……”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解释道:“应该说景台辅也并不善于处理政务,只是被迫受命吧。”
“也是因为胎果…么。”
果然即便是成为王,也很难克服另一个世界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台辅也有这方面的问题?”
疑惑地看到我微微点了点头,祥琼又问:“是怎样的问题呢?抱歉,这么问会不会太冒昧?”
“没关系。”
见她有些不安起来,我释然一笑。
“其实太多的礼节,也是让我头痛的事情之一。每个人看到我,都一副束手束脚、不知所措的样子。拜来拜去的,好像我刚刚才从供奉的佛坛上走下来,等一下就又要回到天上去的感觉。”
“呵呵,阳子…景王陛下也总是这么抱怨。”
祥琼放松下表情,恬然微笑:“初敕的时候干脆宣布废除伏礼,也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嗯,我有听说啊!当初祯卫讲起来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
想起那时絮絮叨叨一脸不赞同的女仙,我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废除伏礼也不可能改变什么的。舒篱也说别人参拜自己的时候,正是在提醒‘您的一举一动对周围人都是很重要的,所以请慎重言行’。”
“陛下是那么想的呀……”
“好像是,所以被别人一直拜来拜去的时候,也一样会满脸不爽的样子。”
听我毫不忌讳地开着王的玩笑,祥琼含笑轻叹。
听她叹息,我不禁偏过头去看她。
“怎么,祥琼不高兴么?”
“不……只是看到您和陛下相处融洽,感到很欣慰。”
“融洽?只是还好吧……”
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缄默只是不想打破其他人的美好假想。
“说起来,陛下还没有发布初敕吗?”
“嗯……”
提到这个问题,我也着实感到困惑。按理说,初敕对舒篱而言应该不算是很困难的事情,但直到现在始终不曾听他谈及到一字半句。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也或许是想放到登极大典上公布?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我还是想不到他究竟作何打算。
唉,舒篱的心思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初敕?”
听我突然间提起这个问题,舒篱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抬起头。
看他状似不解地怔住,我脸色亦随之一僵。
——喂喂,不会是真的忘记了吧?
“难道牧雨也想知道初敕是怎样的?”
尽管已经赐给我新的名字,但事实上无论是我还是舒篱都相信,那是专门留给史官用的表记符号,他仍旧称我为牧雨。并且看得出,他对只有自己一个人有权利享用这个名字感觉很满意。
独霸我原先的名字,这才是他乐于赐名的真实理由吧?
有时候舒篱也会表现得像个孩子,这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n大不可思议之一。
“嗯嗯,已经决定了吗?”
“……稍微等一下。”
随着舒篱轻击掌传唤来一名侍臣,耳语几句之后。
我见那人脸色微变,好奇心立刻像是放了酵母粉的面团般飞快膨胀起来。
——难道是很酷的决定?
像是……我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仍旧无法想象很酷的初敕是怎样的。至少不要是“全民健康之类的”(传说中廉王的伟大设想),最好也不要是我看不懂的田亩制度……
满怀期待地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殿门洞开。
成串的侍臣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高高的一摞文书。
目瞪口呆地看着迅速被占满的桌面,我哆嗦着手指向那一大堆白花花的纸片山。
“这是、那是……”
“这堆是春官府呈奏上来的建议,嗯……这个是秋官府的、还有冬官府的可能还要多一些……对了,其他各州州侯的还没有拿来,牧雨也想看看吗?”
听着舒篱云淡风轻地一一介绍,我险些直接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这些都是初敕的内容?”
“准确讲都是用以参考的备选……”
淡然的语气里听不出舒篱的意见,但从他乌光微动的眸子里流露出一分浅浅的笑意朦胧。
“不会吧——,这么多要看到哪百年去啊?!”
我坐倒在椅子上,两眼发直。
估计就算是等到王失道的那天,这些文书也还堆在墙角发霉呢!
“没有人说要看完……”
舒篱随意捻起一份大略扫过几眼,便顺手丢在一边。
“最好的选择不是早已经决定了么?”
“诶?是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内容嘛,我想再稍微等一等就可以宣布了……”
绕开了我的问题,舒篱只是悠闲地掸去手上沾到的灰尘。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我更加确定,这些所谓的“备选初敕”绝对已经有成为历史文物的价值。
“呐呐,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虽然舒篱摆明不想回答,我还是不死心地旁敲侧击着试图挖出答案。
也就在此时,内书房的门再次被猛然间推开。
“惠州起兵了——”
大宗伯儒孙行色匆匆地直奔进来,恰好撞上我错愕的眼神……
灭语言,顺便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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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