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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五十三章 心字已成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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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月色还白,然而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捡起地上的青影剑,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剑锋,道:“这个名字足有三十年没人叫过了,差点连我自己都要忘记了,徐扬的弟子果然了得。”
“公子晟”慢慢走向陆涛和他妻子的坟墓,只见树木稀疏,坟头长满了野草,在月色下显得份外凄凉。那晚枯海门攻打徐氏山庄,两败俱伤,幸存下来的所剩无几,陆丹一死,曾经纵横燕国易水数百年的枯海门已经名存实亡。
燕丙嘴角一勾,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早就告诉他们了,这五柄剑是水火不容的,相遇就意味着争斗,意味着要自相残杀,这是名剑的命运,也是名剑主人的命运,不相信的下场,只能是象疯狗一样互咬,直到互相咬死为止。
他盯着“公子晟”的背影,眸中光芒闪烁,“公子晟”身边门客上千,绝不会孤身涉险,这片黑漆漆的河畔,也不知设了多少埋伏,到处地步,已不容他后退。他提剑跟了上去,没走几步,身后狂风大作,他连忙回头瞧,那一老一小已经不见了踪影,四只鸡笼却还在原地,罩着鸡笼的黑布被风掀起一角,不知什么东西在往外爬,一只接一只,形成四条长长的黑线,迅速消失在草丛中。一阵阴风吹来,燕丙只觉头皮发紧,他握紧长剑,追上了“公子晟”。
一只夜鸟被他们的脚步声惊起,悲鸣着飞向夜空,“公子晟”裹紧外衣,身形越发单薄:“我想这里很快就要添一座新坟,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绝不会容我活到明天。”
就算是徐扬亲自来,也休想套出他的话,燕丙心中不住地嗤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敢说你没有?就算你知道了我的真名,那又怎样,天下姓徐的何止千千万万,我姓徐还是姓燕,你管得着吗?枯海门的门主心胸宽广,门规虽多,可没有哪一条规定姓徐的不可以加入,不象你蛮不讲理,霸占着落花阁,还不准姓陈的踏入半步。”
这人当真老奸世滑,回答的滴水不漏,“公子晟”看着坟前被踏坏的野草,道:“徐挥,那年在洛邑宫墙外,你给我们说了一个关于五剑的传奇故事,到现在我仍然印象深刻,可是你只说了一部分,并没有说全。当年创立枯海门的那位剑客,根本不姓陆,他其实是老四那一支的后人,而你也不是普通的枯海门首领,你的先祖是五剑中的老大,山庄本来应该由你们这一支继承,只可惜技不如人,拱手让给了老五,到了你父亲那一代,越发人丁凋零,可你父亲放不下那份执着,按誓约上门挑战,结果大败而归,伤重不治,回到家后没几天就吐血而亡,临终前执着你的手,要你不能忘了一百年来的耻辱,一定要夺回山庄。”
燕丙握紧拳头,骨关节咯咯作响,脸上却面无表情,道:“说不去!”
“公子晟”道:“你比你的先辈聪明,知道凭你的剑术,就算再过一百年也夺不回山庄,于是挑拔陆涛和我师傅在泰山决战,你本来的意思是想偷看他们的剑术,想趁机找到他们的破绽,最好他们两败俱伤,你好捡现成便宜,可是有一年被我师母的叔叔发现,你杀了他,并从他身上搜到了碧海云沙,你发现这是一种极厉害的迷药后,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很快想好。”
燕丙不置可否:“喔?”
公子晟接下去道:“你先是冒用那位前辈的名义,在齐鲁两国到处为非作歹,还四处扬言,除非向舒家低头,否则灭掉所有门派,儒家被激怒,派出高手灭杀,一场大战,舒氏差点灭绝,只有我师母和她哥哥逃过一劫,但是他们再也无法在齐国立足。这时,你手中的碧海云沙也用得差不多了,于是处心积虑加入枯海门,然后趁陆涛输剑时,将他迷倒,从背后将他刺杀,使陆夫人误会陆涛死于我师父和师母之手。”
燕丙心中惊诧不已,脸上依然很平静,道:“徐扬和陆涛当年决战,你还没有出生,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没人会相信。”
“公子晟”道:“陆涛死的那年,我的确没出生,可是后面的事我都历历在目。你成功挑起仇恨后,就去投靠当今天下最强的魏国,做了谋士,因为一个小小的山庄,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你知道了陆丹的身份后,马上想出一条一石二鸟之计,先去骗陆夫人,说魏罃已答应出手相助,挑拔她率领所有门人攻打山庄;等到两败俱伤后,你又下手暗害陆夫人,并将这一切推到我身上,成功挑起秦赵两国的战争,好使魏国坐收渔翁之利。”
燕丙道:“还有吗?继续说下去。”
“公子晟”不由得大怒,指向陆涛和陆门人的坟墓,道:“看到这么多人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那种感觉是否很美好?每年都要向死在你手上的人叩头,这种感觉是否很难受?现在陆涛和陆夫人已经听到了你我的对话,他们不是傻子,你就不怕他们从坟中爬出来找你算帐吗?”
燕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良久才道:“我想该害怕的是你,你杀了他们唯一的女儿陆丹,还夺了她的青影剑,你刚才承认过,别想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死不承认,“公子晟”佩服得五体投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杀了陆丹?她的青影剑好象在你手上,要杀也是你杀的。”
燕丙道:“随便什么人死了,你都往我身上推,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喔,我知道了,我助君侯打败了公仲缓,听说他逃到了赵国,我想你肯定得了他不少好处,这才跑到这里来污蔑我。且等着,这笔帐君侯一定会帮我算回来。”
“公子晟”看向陆夫人的坟墓,慢吞吞地道:“这人当真嘴硬,只怕杀了他的头都不肯承认,陆夫人,那一晚燕丙将你推下山崖,你是否摘了他的玉佩?现在请拿出来吧!”
四周阴风阵阵,偏生月色极好,将墓地照得如同白昼,“公子晟”的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陆夫人的坟墓里传上来,听得人毛骨悚然,过得一会,泥土松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爬了出来,迅速爬向燕丙。只见那东西有条如同钩子般的尾巴,尾部钩着一枚玉佩,水纹形状,燕丙大着胆子蹲了下来,借着月色,辩认出那正是他失踪多时的玉佩。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燕丙的脸色一下子变成死灰,他一剑刺死蝎子,站起身来,叫道:“徐扬、舒音,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里,陆丹,我知道你没死,还有燕甲燕乙,全都出来,你们特意布下这个局,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躲着做什么!”
徐扬等人从野草中站起身,提剑围了过来,长剑映着月光,反射出摄人的光茫。陆丹早已泪流满面,颤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杀害我父母,还害死了那么多人,不怕遭到报应吗?”
燕丙放弃伪装,一脸狞笑道:“报应?诸侯连年征战,死的人还少吗?可有谁去跟他们说报应?我是杀人了,那又怎样,在场各位,哪个手中没沾血的就站出来跟我比试一下。”
“公子晟”道:“别跟他废话,这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燕丙成了瓮中之鳖,可他既然胆来赴约,当然有备而来。又是一阵狂风刮过,众人鼻中忽然闻到了一股阳光般的香味,燕甲惊叫道:“这是春朝秋颜毒,大家小心!”趁着众人纷纷掩鼻,燕丙纵身跃起,人在半空中,一根绳子甩出,套住前面的树枝后,借力一荡,一下子就去远了,速度快得连燕甲和辛朗的弩箭都追不上。
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易水河边,只须跳入水中,“公子晟”和陆丹就算出动千军万马也休想拿住他,燕丙对自己的水性一向有信心。
夜晚的河水十分冷冽,燕丙哆嗦着划动双臂,潜入河水深处。潜了一段时间后,燕丙正想冒出水面,水底深处忽然游来一条蛟条,紧紧缠着他,不让他出水换气……
陆丹正在岸上跳脚,水中“哗啦“一声,燕丙被一个犹如竹稿子般的人拖了上来。几声可怖的笛音响起,草丛不停摇晃,平地起阴风,四条长长的黑线迅速逼近过来,众人纷纷避让,燕丙却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转眼功夫,那四条黑线已爬到燕丙身上,晕迷中的燕丙一下子清醒过来,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吼叫声,他拼命打滚,可是身上的东西却越积越多。随着“唦唦”的噬咬声,燕丙叫得越发可怖,他的身体却在渐渐缩小,很快再也叫不出来。不到半盏茶功夫,地上只剩一个干干净净的骨架。
幼年时可怕的一幕重现,“公子晟”再也忍不住,捧腹呕吐,吐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域满脸怜惜,不顾“公子晟”挣扎,一只手紧紧搂着,另一只手不停地拍背。
当年赵菱才这样又哭又吐,赵晟可没有这样娇弱,陈域也不可能搂男人,舒筠不由得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