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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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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式上课,周芳草说为了显得特立独行,他们要踩着上课的点进教室,可惜没踩准,她们到的时候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说话了。
大致内容是这个学期是放羊期,同学们可以拿着准入证进艺术大楼的任意一间琴房画室舞蹈室巩固专业课知识,也可以找老师辅导,前提是你能碰上该老师没有接外快的情况。
周芳草一眼就认出讲台上的人,正是给他写单的王老师,于是压低嗓音说他坏话。
“这个大肚王,我昨天打电话问我姑妈了,他放话说要为艺术守身如玉,其实私底下追求我姑妈呢!”
但顾苋更关心的是:怎么没有看到张纪航?他是没来还是被分配到别的班?如果是后者,顾苋深表欣慰,如果是前者,他也许会调到自己前面或者后面的位置,甚至挤掉旁边的周芳草。
刚好放在抽屉里的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是张纪航发来的。
“顾苋,我在你楼下的班级,很遗憾,不能随时照顾你。”
天知道顾苋简直要欢呼雀跃,谁能受得了他的贴身监视加周芳草式的喋喋不休,她已经受够了他叫她停止的那些话。
顾苋还没忘记自己的口袋里顾建国出差前给的五百块钱剩下的3块2毛,不知道他出差回来没有,看到她的字条没有,重要的是她要饿死了,他什么时候能给她打钱?
这真是犯贱,一面花着他的钱,一面对他咬牙切齿。
下课后顾苋支走要和她熟悉校园环境的周芳草,她乐得回寝室帮那两个新搬进来的同学,顾苋到食堂买了个里面最便宜的莲蓉包子,花掉3块,口袋里躺着2毛钱和银行卡。
二十分钟后,一件悲伤的事情发生了,顾建国还没回来,银行卡的余额为零。
她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的乱晃,不知不觉竟然走到那条分割左心区和右心区的人工湖边。
相比左心区的安静清冷,河对面的右心区极为热闹,红色建筑的墙全部让人用喷漆彩绘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张开血盆大口的圣母玛利亚,跳肚皮舞的蒙面女郎等等。奇怪的是一眼望去看不见连接两区的桥,湖上连划船的人都没有。
对面空旷的地上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古怪的机车音乐传来,欢呼声,口哨声,接着是一个戴着黑色套头帽的男孩子站起来,他穿着黑色的正面印着骷髅头的衬衫,两只手戴着黑色手套,在围成的圈子里随着音乐跳机械舞,随着他每一个扭动,人群发出尖叫。
顾苋认得,那个男孩是来学校的那天追校车的男孩。
住在楼上的女孩子们听见声音纷纷打开窗户,正逢上那男孩随着结束音乐不间断的抖动,所有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几个路过湖边的男孩子扭头看一眼对面的动静,显然是见得多的过来人,见怪不怪地说:“又整幺蛾子。”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4)
夜,灯火渐阑渐灭。
悠长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散去,随城市进入休眠。初秋的夜晚已稍有凉意,站得久了反而比在冬天的雪地里泡上一泡还冻人。
李意侬搓了搓冰凉的手臂,他已经在路灯下站了将近三个小时,收债的债主反而不那么热烈,分明这笔钱是还不出去了。
这样想,他掂了掂手里的盒子,打定主意再等十分钟,如果对方还不来,那么他们就休想再从他这里拿到一分钱。
于是那十分钟好像变得漫长了,李意侬索性蹲下来,望着不远处的某个点出神。
路灯下的少年约十八岁的年纪,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一张脸棱角分明,唇习惯性地弯起一点似笑非笑,垂着的眼皮好像给世界盖上阴影,抑或是给他自己。
谢凡拖着玫瑰色长裙出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李意侬,落寞和无可奈何。
“你怎么来了?”他看向她身后,并没有见到随行的司机。
“李意侬,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她咬牙切齿低吼道,还钱也能还上三个小时,倘若借钱还不得十天半个月?她特意撇下一个什么舞会跑过来,他竟然悠哉地蹲在地上放空!
“再等一会儿。”他嘻嘻笑道。
突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身形一顿,站起来循声望去,约莫有五六人,各个身材高大手持刀具,远远见到他就跑过来。
这群人并不是他要还债的那个债主,连自己也不太记得是谁,他欠的债太多,扑在赌场上的时间也太多,多的分不清究竟欠了谁。
谢凡急得直跺脚,就在她以为自己很可能与李意侬一起死在乱棍之下时,天无绝人之路,不远处经过一辆黑色轿车,好在出于爬坡阶段,慢得可以当乌龟。
“开车!”
终于在被砍死之前成功逃脱,谢凡看一眼身边满头大汗的少年,凶巴巴骂道:“德行!要不是我,你猜自己今天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李意侬不以为意,全身瘫软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睁开眼睛,沉思后点点头:“对,还好有你。”
今天这样的状况于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不是没有被砍得只剩下一口气,只是次次大难不死,他已经厌倦得懒于评论。
无意的一瞥,才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火山一般爆发出来。“李意侬!我说你还了钱怎么还被追,这是什么?!”
“……刚才那群人好像是另外的人。”
谢凡一怔,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连她也不知道意侬到底负了多少债。这个少年,她转过头偷偷打量他,分明长得那么好看,在舞台上沉醉地弹琴时谁能发现他其实背负着极大的包袱、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车子终于在进入市区后停下来,对司机道了谢后,两人相携消失在夜色中。
顾建国通过后视镜看一眼离开的二人,微皱起眉,他不过是正好路过被人搭了顺风车,以为是高中生打情骂俏的小游戏,面露鄙夷。想起早晨出门时躺在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心下柔软,踩下油门,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
晚上,周芳草要和另外两个室友上晚自习,顾苋为了较少消耗体力,谎称自己肚子疼,趴在床上假寐。
三个人叮铃哐啷一阵收拾,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拿出手机翻到顾建国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也许钱明天就会到卡上。
带着对金钱的渴望,顾苋下床到卫生间里洗已经放了两天的衣服。
前天晚上听周芳草说,住在一楼要注意防狼,她们的上一届有个女生就是因为把内衣裤挂在防盗网上而被偷走的,疑犯至今未落网。寝室正好是一楼,周芳草一脸警惕地说要找门卫,要求加装一层防盗。
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和她心心念念的人民币一起到来了。
才刚洗好衣服,正要晾时一个黑色物体突然向她袭来,顾苋还没反应过来要闪躲已经被砸中。
弯下腰去捡,防盗网外突然晃出一张脸,洗漱间的灯很暗,她又刚被砸中,脑袋有些晕乎乎,那个影子见到她一愣,压低声音威胁:“不许说话!”
自己又没有被他拿刀要挟,更何况他的东西还在自己手上,凭什么听他的?
门口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顾苋正要喊,那人恶狠狠地说:“信不信你敢开口说一句话我让你身败名裂地出这个校门?”
顾苋被他这个恶毒的威胁威胁到,手里捧着那个砸中她的东西不知所措。
他突然从防盗网里伸出手来,竟然是一只戴着手套的手!顾苋记得了,他是那个追校车、也是今天下午在右心区跳机械舞的那个男孩!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费力地把顾苋装了衣服的水盆翻了个,眯着眼睛辨认盆底的字,然后说:“顾……见?”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吓坏了,事实上也是,他扯了扯嘴角说:“我会来找你的。”
这个人就像来时那样突然,不一会儿消失在夜色中。
当天晚上周芳草她们回来的时候顾苋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周芳草继续发挥她的八卦精神,和新来的两个女生,把她前一晚跟顾苋说的那些事重复一遍给两个人听,末了是那句“你们要真想知道什么我暂且还不太了解的事,我可以帮你问我姑妈,她是我们学校的政教处主任。”顾苋猜,老王追她姑妈的事不久之后也要被她抖出来。
临熄灯前,周芳草在书包里一阵胡掏,最后掏出三个粉色信封:“给,你大家都说你创纪录了新生情书第一。”
顾苋长得确实好看,不像时下洗爱染发烫发的小女孩们,她是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花苞,刘海全部梳起来,在五颜六色的班级里确实显得突兀又清新。
顾苋伸手接过来,随手塞在枕头底下。
她一直战战兢兢地抱着那个盒子,等到其他三个人都睡着很久之后才坐起来,小心翼翼将那个盒子打开。
天!里面竟然塞满了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