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大事》祝清桐

5、Ｃｈａｐｔｅｒ１（４）

　　０９
　　活着，便快乐么？
　　如果活着是一种痛苦，如何快乐。
　　我早就在心灰意冷中，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无法感知温暖和愉悦的黑洞。
　　除了觉得刺骨的寒冷，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
　　下午放学的时候，牧忆莫一如既往的将书本往抽屉放好，站起身后，轻轻扯了扯校服上衣的衣摆，抚平上面的皱褶，然后双手插进了裤兜，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室。
　　走到教室后门门口那里，嘈杂的人声中，还是十分清晰的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对话——
　　“他又去等（8）班那个怪胎女了？”
　　“这还用说？用眼睛都能看出来好吧？！”
　　“唉——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人，却看上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就是就是！”
　　“嗯嗯……”
　　“……”

　　随着脚步的迈出渐渐走远，牧忆莫耳朵里听见的对话从“嗯嗯”的附和声开始，因为距离的问题，于是听不清接下来的一言一语。
　　但，不用猜，参与对话人的情绪离不开“叹息”、“惋惜”、“妒忌”、“介意”、“愤慨”、“感叹”。
　　甚至，他能在日复一日的这样类似的对话里，略微感觉出，里面夹带着的“小怨恨”。

　　怨恨谁呢？

　　是他每天去等待的对象——陆浅夕吗？
　　在他们眼里，陆浅夕是“阴阳怪气”的“怪胎女”吗？
　　他们，讨厌这样的陆浅夕是吗？

　　１０
　　在他们的窃窃私语之间，是否携带过愤慨和抱怨？
　　他们抱怨的是什么，是他对陆浅夕的冷漠视而不见，然后坚持不懈地频频示好吗？
　　他们愤慨的又是什么，是陆浅夕的不识好歹，对待他的凉薄吗？

　　如果他也是一个局外人，置之身外看待这件事，他察言观色男女主角的各种反应后，他也许也会认为，事情的端倪的确如那些女生所猜测的一样。
　　他和陆浅夕两人各自的行为散发出来的讯息，都让人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爱她，可是她不领情。
　　正所谓痴情郎君薄情女。

　　他和陆浅夕之间，看上去好像就是这样子。
　　但那却不是真正的实情。
　　往往看似简单的事情，其中的内幕真相都不会这么表面肤浅。
　　他和陆浅夕之间，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

　　绝对不是陆浅夕不懂得他的深情厚爱，辜负了他的真心诚意。

　　但哪些人又不知情他们之间的实际情况。。
　　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们不懂。
　　所以他们仅凭自己的所见所闻，来猜测他和陆浅夕的种种可能。

　　１１
　　面对放学后个个都往楼梯口挤的同学们，牧忆莫微微走着眉头，不时要注意着闪躲开冲过来的同学，以尽量侧身避开和女同学的身体接触。
　　以及在拥挤的人群中，扑入鼻息间充盈的汗味、混杂的口气、衣服上的洗衣粉淡香、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后——
　　牧忆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逆着人流，向着这一层楼走廊的最尽头处走去。
　　在走廊最深处的教室，是高二（8）班。
　　全校高二最好的文科政治班，精英集中地。
　　而他要等的人，就在这样的班级里。

　　走到教室第一个的窗口那里，牧忆莫把头转向了窗口。
　　透过玻璃窗，他望进去的，是教室里中间那一组，全是单人座，最后一个位置的那个正在收拾课本的女生。
　　她穿着不符自己的身材、略显宽松的校服，短袖的白色衬衣，圆领下系着一只深蓝色的蝴蝶结，穿着及膝的黑色裙子。有些消瘦的侧脸，一米五八的身高，相对同龄的其他女生略显矮小，微微卷的头发，衬得小巧的脸庞有点柔弱。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具备“惊鸿一瞥”或是令人赞美的美女条件。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以及在阳光下隐约可见的血管。

　　她越来越瘦了。
　　牧忆莫默默地看着教室里面的陆浅夕，原本明亮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
　　她过得并不好，她生活不开心，所以怎么可能活得健康充满活力呢？而令她过得不好的原因，他再也清楚不过了。
　　他是那个再也清楚不过的人。

　　１２
　　“她最多，只能算是‘长得顺眼’的那种类型。”
　　很久以前，牧忆莫在好兄弟林渊的左右夹攻下，这样形容她。

　　长得顺眼。
　　这是在当初林渊好奇她的外貌时，他非常冷静理智给予的评价。
　　那时是高一第二学期。一开始，林渊还死活不相信，硬是要亲眼见到本人，才可以死心。
　　因为他坚持认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再加上牧忆莫这么好的条件，看上的女生就算不漂亮也一定带有某种特别的气质，所以，以他对牧忆莫多年来的了解，他觉得这次肯定是牧忆莫对事实保留了一部分。
　　于是，在他硬泡软磨之下，牧忆莫勉强答应了他，说星期五傍晚在学校的车棚见，特意制造出“无意碰面”的假象，让他可以见到陆浅夕的本人，以便他早点完结他那旺盛的好奇心。

　　但林渊却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他在星期五的前一天，见到了陆浅夕。
　　那天他抱着一叠的作业本去办公室，刚进入门口，就听见有个女生低着头站在一个老师的办公桌前。
　　那是高一（７）班的班主任，高一还没选文科理科而分班，陆浅夕在高一（７）班。
　　高一（７）班的班主任正在对那个女生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的成绩，要是可以保持下去，到了高二高三就不用太费劲。你各科的基础很不错，要是你的生物可以再提高一点，那就很好了。好了，你回去吧。”
　　女生只是微微点头，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老师，让人感觉心不在焉的。
　　林渊听到她说了声“谢谢老师”就往门口走去。

　　“等等！”老师叫住了那个女生，“陆浅夕，你回到教室后帮我叫班长过来一下。”
　　“嗯。”陆浅夕应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陆浅夕？
　　听到这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名字，林渊努力回想印象中这个名字。
　　陆浅夕……
　　等等！……她不就是阿莫的“绯闻女友”吗？

　　林渊匆匆地把作业交给他的班主任后，就急忙走出了办公室，想找到陆浅夕。
　　当他看到陆浅夕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尾随下楼。
　　“陆浅夕！”
　　当他追上她时，他喊了一下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