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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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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吴广站在排练室中央,十几个人围成圈或手插裤袋或抱胸于怀,无不下巴高扬表情挑衅却不乏好奇地看着他。
洗得发白的懒汉衫,布满灰尘脏兮兮的粗布裤,光脚套了双丧失本色的球鞋,除了棱角分明的轮廓,最扎眼的还属刮得光溜溜的头顶。
吴广站着没动,微微垂着眼角警惕地四处扫视,全是陌生的面孔,并没有意料中的人出现。他忐忑起来,大概是被摆了一道,心里有些痉挛,喉结动了动,居然紧张。
“我是香蕉。”精瘦的小个子过来跟他指骨对指骨地伸拳一碰。
“怎么称呼?”
吴广难掩失望,没精打采地:“叫光头就行了。”
蕉仔愣了愣,跟着手指点点笑起来:“随和。”
节奏猛烈的嘻哈乐忽然响起,环绕着整个房间,投影仪的屏幕自动放了下来。
“太亮了,拉上窗帘。”
呼喝声中,吴广留意到发号施令的是角落里音乐器材后面的青年,戴着厚重的监听耳机,却只有一只听筒压在耳上。
“我们这最厉害的总监刚有事出去了,真是不巧,本来也是他喊你来尬的,以舞会友嘛。”
屏幕上影像闪晃,被密集的人头簇拥的舞台中央,陈胜轻松跳着战斗歩,腿法连环身形轻盈地在场中弹跃。
吴广皱起眉头,看蕉仔半蹲下来在地板上画了个圈,重击了一下。
他眨眨眼,把拇指放在齿间咬着,不敢置信。
“你们总监......嚯,让我跟他的录像尬?”
蕉仔表情不自然起来,的确没这种先例。不该答应飞镖的,他一定是把光头想像成来踢场的小混混了。那种新练好大招没处显摆的毛头小子看电视慕名来舞房挑战的太多,但是,很显然,这个穿着看起来很随意的光头不是,气场太强,不容忽视。
吴广点点头,双手摊开向上,质问的意思,表情却依然很屌。也没其他动作,原地拧腰就是一个侧空翻,双脚稳稳站定,跟着超猛炸肘,倒立踢腿接招,单手撑弹约二十余下,然后换另一只单手Air Chair定住,两腿一脚高一脚低纹丝不动,动作漂亮又干脆,臂力惊人。
大家被他毫无预警地炸场震得集体哗然。
便在这惊讶喝彩的噪音中,吴广梗起脖子,伸出一根手指扫了一圈,眼神无比凶狠。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场中身形晃动,光头两手撑地整个人头上脚下地飞旋了起来。支点瞬息万变,有时肩有时颈有时头,身体扭转地利索,托马斯的方向变幻出人意料,还穿插了肘弯向后铁板桥。
蕉仔看得热血沸腾,眼花缭乱之际被人拽住了衣袖,扭过头,飞镖表情震撼地站在身侧。
“我操!这家伙什么来头!”
“不知道。”
“我觉得我犯了个错误。”飞镖喃喃自语,让这样的人跟录像尬舞的确是极大的侮辱啊。
光头汗出如浆,最后几个动作完全是即兴,助跑了几步,整个人横踩在墙上,再一个高度空翻跃回场中,手伸向脊背一把倒拽出身上的衣服,光着上身,往香蕉的方向捞了下□□,再伸出中指。
“必须是啊!!!”蕉仔懊悔地吼着:“他恨死我了!”
飞镖却看得分明,光头眼睛里根本就只朝着幕布。这段是他们的教学资料,光听音乐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画面,顺手把蕉仔脑袋拨拉到一边。
“少自恋了恨不到你,推到Win哥头上好了。”
“什么?”
蕉仔还没听清,飞镖已经扑了上去:“师傅!求师傅收我为徒吧!!!”
吴广拿衣服擦了擦汗,搭在肩上,推开围上来的众人,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离开医院,陈胜只想给自己放放风。开到江边,熄了火,摘掉头盔,叉开腿靠坐在铃木上,看着苍茫江水,滚滚而下。最近天旱,雨水少,水位降了好几截,运输船的吃水线都露了出来,一排排缓缓经过再缓缓远去。
脑海里思绪纷沓,他一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该干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个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打个电话吧。
但是,手指真得按出号码,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努力把自己跟那年暑假断档的情绪对接起来,对,那就骂他一顿好了。
不对,还是应该约出来揍他一顿,照死里打。
让你还敢出现。
让你还敢出现。
让你一直不出现。
擦,跑?
往哪儿跑?
我弄死你信吗?
哎,看看身上没烟的人能多丧心病狂。陈胜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脚尖对蚂蚁的种族迫害,使劲耙耙乱发。别孙子了,打吧。听听声音也好啊。
至不济,听听喘气也好啊。
毕竟这么多年,一直在想,那王八蛋是不是都不能喘气了呢。
好在周围没人,陈胜不用担心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心理建设看起来有多傻逼。
手机在桌上震铃了好半天,一只手接了起来。
“喂?”
奸叔纳罕完全陌生的号码,亦诧异对面半天没声响,忍不住又“喂”了一声。
“找谁?”
被这粗犷雄浑的声音一吼,陈胜一下午的心理建设全跟水位线一样退潮了。
“吴吴吴吴广在吗?”
“哦,他洗澡呢。”
“你是谁?”陈胜问得不假思索。
“我是他老板。”奸叔回得也特别迅速。
“这是谁手机?”
“我手机。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他朋友。”
“喂!那谁!你朋友电话。男的。”奸叔大喊着。
声音太震,陈胜猛地激灵赶紧去捂耳朵,便在此时听到那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挂了,肯定是骗子,我他妈哪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