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明镜》蛇足

6、梁晓翼消失了

　　过了几天，梁晓翼办好离职，跟同事们吃了个散伙饭，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人果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
　　再转过月，花开遍地，就连北地也渐渐暖和起来了，已然是春到荼糜，夏露锋芒。万物生长之际，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许叔原心里也跟着猫抓狗刨，整日里做无事忙，一刻不敢得闲。

　　也不是没想过去找他，毕竟都在同一个城市里的一个小圈子里混，真要留心，总能打听到点消息，制造个偶遇的机会什么的。
　　可不问还好，一问他心里更慌了。
　　这孩子爱玩爱闹那是出了名的，简直就是一个小疯子，圈里几个有名有姓的几乎都跟他有过一段。在老人家这边也吃得开，不找事也不贪财。总之吧，就是但凡看得上眼的，那是来者不拒。
　　他的朋友最后还来了一句，小混蛋一个，吃完了，一抹嘴就走。
　　听的许叔原心里一颤，合着我就是人家的一顿加餐。

　　死心吧，这人明显就不符合你长相厮守，相濡以沫的生活要求。
　　还是不合适。

　　转眼就是五一了，放了长假，叔原彻底没事干了，外面哪哪都是人，他也没兴致去凑这个热闹。头两天呆在家，把看着不顺眼的东西，该打包的打包，该扔的扔，该卖的卖。楼上楼下地板墩三遍，灶台刷的都能当镜子使了。
　　到了第三天，叔原终于承认，再这么着肯定得魔怔了，这事必须得有个了结，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算了，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
　　于是翻出梁晓翼的电话，运了半天气才拨过去，心跳的跟打鼓似的。
　　“您拨叫的电话已停机......”

　　用力的将电话往墙上一摔，叔原把头埋在沙发的靠垫里，这不是要人命吗？
　　又幽魂似地晃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事，一激灵赶忙冲到墙角，特诚心诚意的为刚才粗暴的举动道歉。试了试还好能用，直接拨了公司宋姐的电话。
　　“宋姐，我是Jhon，打扰您在家恶补韩剧了，我错了......您看您现在方便帮我查一下上个月离职的梁晓翼的家庭住址吗？电话联系不上，有一份文件没交接好，是......是，我知道，下回他们再来北京开演唱会，我一定卷着铺盖给您排队去，没有场地票我都不好意思见您了......”
　　“我知道，这次全是我疏忽。非常急，跟我们上个项目收尾有关系，要等到上班的时候恐怕就要出问题了......是，下不为例。”
　　挂上电话，许叔原心想，他妈的，真是疯了，平白欠这么个大人情，希望她能念在那群花美男的面子上别把这事给捅出去。
　　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穿了件单衣，叔原急匆匆的开车往那个小区驶去，可惜光他着急没用，这马路上塞满的车哪辆不着急啊。加上路途也远，等他好不容易蹭到人家楼底下的时候，刚才的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劲差不多也就磨没了，倒是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

　　把车停在院子里，叔原靠在座位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这是干什么呢？真是精虫上脑搞得智商都降到个位数了。这种事原本就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的，你还想问出个所以然吗？
　　道理他是想通了，可都到这份上了，就这么掉头回去又实在不甘心。
　　要不就坐在这等吧，真要有缘能再见一面，要碰不上，也就算了。他自欺欺人的想着。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前几日的一阵大风把积云都吹散了，难得的是个大晴天。
　　阳光透过前窗晃着他的眼睛，叔原懒得挪地，伸手把遮光板翻下来，后面恰好有一面小镜子对着他的脸。
　　直射的光线下什么也藏不住。
　　许叔原属于皮肤白皙，五官干净分明的类型，本来不怎么显年纪。不过毕竟是岁月无情，脸上的肌肉正逐渐失去弹性，开始有往下走的趋势。他不自觉地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以前倒不见得就多爱笑，这两年倒是笑的越来越多。笑的时候嘴角会牵动周遭的表情往上走，否则就算不皱眉的时候，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耷拉个脸。
　　对生活的希望、勇气、还有那原本就不多的热情，时间带走的又何止是青春。

　　饶是清楚碰上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但闲来无事，还是忍不住盘算，真遇见了说什么呀？
　　我找人，真够巧的，他也住这个小区......世界可真小呀。哈哈哈......其实也是路过......
　　从大东头奔到大西头，您从哪路过呀？扫墓啊......（北京的西边是八宝山陵园）
　　真是笑死人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落下去，天际的暗色压过了太阳的余晖。
　　许叔原挪动了一下已经坐麻了的屁股，决定不在这儿继续范二了。垂头丧气的把车子发动起来。
　　今天整个的就是精神失常，可概括为第二思春期焦虑型行为失调症，也就是所谓的中年危机。不同的男人大概表现为离婚、找小三、或者二次结婚，到了自己这，就是看见个顺眼的男人魂都没了。活该受罪。

　　谁知车子刚驶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横在路中间。两个大男人正在车前拉拉扯扯的，那个背着个大行李包，嚷嚷的极没样的不是梁晓翼又是谁。
　　“我告诉你啊，你别没完没了！我这都躲你俩礼拜了。你再登鼻子上脸，我报警了啊！我自己家我还不能回了怎么着！”
　　“你报啊！等警察来了，我就告你欺骗玩弄善良市民的感情。”
　　那人脸上邋遢的很，看来在这蹲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叔原不禁失笑，真有你的，这楼下有哪辆车不是堵你的吗？

　　“你怎么不说我还玩弄你□□了呢？别不要脸啊！”那个没心没肺的这时候还说上别人了。
　　“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只见梁晓翼一把把那人推了个踉跄，跌坐在车头上，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直接跟保安说这是一土匪，把他给我轰出去。小保安却只顾傻站着不动。
　　“你听见没有？你有义务保护业主生命财产安全，要不让你戳这干嘛使啊？”
　　那保安受了他的撺掇，连忙上去拦人，梁晓翼站在那想了想，好像觉得这家还是回不得，掉头又往外走，站在马路牙子上伸手就要拦出租车。

　　叔原戏也看够了，把车缓缓开到他身边停下，按了两下喇叭。
　　晓翼回头惊见是他，咧嘴一笑就上车了。顺手把那个大包扔在后座上，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早就埋伏下的接应呢。

　　“这么巧。这丢人的事都让你撞见了。”
　　“可不？世界真够小的。”
　　“......”
　　“路过啊？”
　　“扫墓。”
　　“......咱家哪位先人过身了，你也带我拜拜去，让他顺带着也庇佑我一下，最近晦气得很。”
　　“你二大爷。”
　　“那是你二大爷！”
　　“......”
　　一路嬉笑怒骂，各自心知肚明，还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