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明镜》蛇足

3、酒吧里的相遇

　　之后的二个星期，情况依旧没什么变化。两个人上班、下班，除了人前说过那么几次话，其他的全无交集。

　　许叔原都不得不佩服这小子，面上一点痕迹都不露，装的跟没事人一样。要不就是现在的孩子都没心没肺惯了，不像他们老一辈那么爱较真了。这么一想，不禁又陷入自己已然被时代的大潮甩在身后的落寞之感。叔原自己又拧巴上了，决定下班后去酒吧坐坐，说不定还能碰上几个相熟的天涯沦落人，把酒围炉，聊以自慰。

　　“佳话”坐落在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夜生活圈。但好在闹中取静，门面也极为朴素。除了深喑其道的圈内人士，很少会有误打误撞闯进来的酒客，安全系数很高，正适合他这类保守派。

　　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酒保托尼先是放了一杯柠檬水在他面前。
　　“好长时间没来了，一个人还是约了朋友？”
　　叔原转头望了望，基本上都是年轻的生面孔。只有里面的卡座里坐着的一个穿着讲究，体态丰腴的中年人算得上认识，此时正搂着个染了一头栗发，长相明艳的小男孩，耳鬓厮磨，聊的正起劲。
　　这人多年前曾经狠追过他，是个搞房地产的，他没看上人家，那时候很多人都替他可惜，说这人胆大心狠，以后是个做大买卖的主，对他也算是痴心一片，说不好就是个不错的归宿。
　　叔原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且不说他现在的尊容比起当年来样更大了，就算是当时点头了，自己又不是女人，结不了婚生不出孩子，搁到现在，仍念着旧情把你摆在家里，已然是仁至义尽了，难保他就不出来胡天胡地，自己能说什么？恐怕心里还要难受百倍，还不如一个人的好。
　　一个人孤独寂寞冷，也比等着人回来当怨夫强。
　　叔原本想掉头回家，可又觉得不至于，眼瞅着一代新人换旧人了，说不定那位早就不记得他了。于是要了杯加冰的威士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托尼聊天，还不到九点，酒吧里正开始上人，再坐一会。
　　今晚，他实在想碰碰运气。

　　果然，两杯酒下肚的功夫，店门一响，陆涛跟许愿就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大高个，皆是休闲打扮，走到哪都是吊着膀子，猛一看还以为是哥俩好的大学生走错地了呢。陆涛看着不修边幅，一副豪侠做派，实际上却是个外粗里细的主。许愿俊秀飘逸，又是大家出身，即使现在学的也是满嘴不着四六，依然是贵公子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
　　其实他俩比叔原小不了几岁，都是他大学的学弟，陆涛刚工作的时候叔原帮过他的忙，许愿是出了名的校草，模样好家世好外加脑子聪明，叔原念研究生的时候没少假公济私跟人家套近乎，等到后来熟了，才知道这俩人原来是相好，当时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陆涛这时也看见他了“嘿，我说今天左眼皮怎么老跳呢！这是碰见贵人爷了。”
　　说罢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老长时间不见了，还以为你从良了呢！”
　　许愿把他乱糟糟的脑袋巴拉到一边，“闭上你的臭嘴，我们许哥肯定还坚贞的守望着爱情呢，那可是老‘同志’了，怎么可能背叛革命组织呢！”

　　论起说话难听，这俩货算得上是棋逢对手了，叔原是早习惯了，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大家又分别点了杯酒，听他们在那一唱一和的胡说八道，郁郁的心情也淡了，此时倒是适得其所。

　　陆涛的公司正好有一个项目要找叔原谈，几句客套之后就转入正题了，许愿就喜欢调戏小孩，在一旁拉着托尼说话。俩个人默契的很，完全不用交代什么，叔原经常就想，这种哥们与情侣这间的关系转换，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拿捏的，难道完全不会有冲突的时候吗？

　　酒吧里此时不过是半满，这边一热闹起来多少就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叔原正跟陆涛聊的投入，突然间觉得肩膀上一沉，一股酒气喷到他的侧脸上，本能的就让开身。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身后的一个宽阔的身影上，正是那位卡座里的地产先生。
　　“刚才没看到你，这么巧在这遇上了。”
　　那人说着话便转向陆涛，可那眼神却分明还绕着叔原打转。那只放在他肩头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我是霍一唯，和叔原是老朋友了。”
　　“我是陆涛，这是许愿，我们都是许哥大学的学弟。”
　　看着这位一副财大气粗的气势，陆涛连忙十分狗腿的掏出名片，递了过去。许愿瞟到叔原的脸色，在后面踹了他一脚，险些就没站住。
　　霍一唯倒是毫不在意，也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简洁的设计朴实无华，然而上面xxx地产总经理的名头已经足可以说明问题了。

　　刚才的谈话被打断了，也不方便再聊下去。几个人寒暄了一阵，便冷了场。
　　叔原问怎么不把那位小朋友也叫过来一起，看他一个人坐在那挺无聊的。
　　霍一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何意，回身说了几句话，那孩子先是别扭了一下，后来竟然拿起包来径直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一个刚毕业的小演员，他们剧组借我们的楼盘怕外景，收工之后要我带他来喝杯东西，别在意。。。。。。。”
　　叔原心里那个腻味劲就别提了，谁要他解释这些了，不但是在我们这群不相干的人面前，这么轻描淡写的侮辱人，更可恨的是这明显是在撇清关系，到让人疑心他和自己之间有什么，至少是有过什么似的。
　　许愿也不乐意听了，说要去洗手间，陆涛跟着他后面也跑了。

　　只把这两位尴尬的晾在桌旁，叔原是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抬手招过托尼，又叫了两杯，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各自低头喝着酒。
　　“听说你单着挺长时间了，怎么眼界还那么高啊。”
　　许叔原心里暗骂了一句关你屁事，也不理他，用手指巴拉着杯子里的冰块。四周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霍一唯附过身，贴近他的耳边。
　　“其实那小孩也没什么好的，要让我选，我还是选你。。。。。。”
　　说着竟然把手搭在了他的后颈上。这种姿势，这种距离，这种轻挑的语调，顿时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不清。

　　说得好听，但这已经跟多年前的求爱完全不同了，一个人的成功不止是表面意义，金钱的迷人之处，多少人要对他俯首帖耳，只有上赶着巴结他的，不过是一个情人，还用求吗？
　　都摆在明面上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拒绝我呀，你再摆高姿态，有情饮水饱，可你有情吗？就别拿乔了，小心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许叔原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伸手就想把他的胳膊挡开，他犯不着坐在这自取其辱。霍一唯是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本来就是一个向前探的别扭姿势，现下一个不稳，反而整个身子都栽了过去，把人给抱了个满怀。
　　叔原一时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恨得牙痒，那两个混蛋呢，都掉在马桶里了？用得着的时候全他妈没影了。
　　正在这时，突然觉得后脖领子给人揪住了，往后一带，直接从椅子上被拖了下来，另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腰侧探到身前，推开已经反应过来的霍一唯。一拉一扯之间，叔原才发现自己重心不稳，浑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喝多了。

　　身后的人也是老大不客气，不着痕迹的就把他搂到身边
　　“要抱回家抱媳妇去，这位大叔已经有主了，您要耍流氓还是找别人吧。”也不理会旁人的脸色，架起许叔原就往外走。

　　许叔原一闭眼，今天就不该出来瞎晃。看来以后得随身备一本黄历，这都什么日子啊，凑桌麻将人都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