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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许愿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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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一周的医院,好不容易能回家了。梁晓翼自从那天他发泄似的痛哭之后,更是寸步不肯离他左右,叔原对此总是闷闷的,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到了出院这天,梁晓翼要先回家收拾一下,再来给他办出院手续。磨叽了半天,他前脚刚出门,就有一个小护士走进来,看着面生。细高挑的身材,柳眉凤目,真是个标志人物。叔原认定她肯定不是这层的,否则这么个人,他不会毫无印象。
果然,姑娘看着她甜甜一笑。
“要出院了吧,我来给你送片子。那人是你朋友?”
“公司的同事。”
“呵呵,看他对你那关心劲,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叔原错愕的都忘记了辩解,她怎么看出来的?眼睛也太毒了。
护士小姐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放心,这里是医院,我们对病人一视同仁。”
临走又别有深意的瞄了他一眼“不过,这么帅的男朋友可得抓牢了,惦记的人肯定不少。这是私人忠告。哈哈。”
说罢就一阵风似的走远了,比笑声消失得还快。叔原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现在的女孩都太吓人了,还好我喜欢的是男的。
从医院出来走到停车场,再到回家进门,总共加起来也没几步路,可他一双脚像踩在棉花上,总觉得吃不住劲。这回病来如山倒,加上每天只能吃点流食,再换上自己的衣服,明显就咣当了。
中途梁晓翼几次要伸手搀扶,都被他避开了。到要上楼的时候,晓翼叹了口气,干脆蹲下身。
“我背你上去,再摔一回就真没救了。”
“你起来吧,我自己慢慢走。”
“你就别犟了,现在你瘦的跟纸片似的,还没一袋面沉呢,再不上来我拎你上去啦。”
叔原扶着墙,越站腿越软,僵持了片刻,实在拗不过他。果然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余皆废话。
他用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脚离地攀到他身上。梁晓翼站直身子,用手托着他的大腿,呵呵的笑。
“别使那么大劲,想勒死我吗?”
“我倒是想,可也得有力气才行。”
梁晓翼还是笑,楼梯颇窄,要侧着点身子慢慢上,以免磕着他。
可刚上到一半,就觉着叔原的手臂越勒越紧,伏在他背上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他初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谁知紧接着后脑勺上砰地一声闷响,砸的他好悬没载过去,心头火气
“你老实点。”
刚要开骂,忽然就哽住了,想到了不多日前开过的爬山的玩笑,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应验了⋯⋯他深知这件事现在最是提不得,只能咬牙靠在墙上,祈求叔原的这股疯劲快点过去。
叔原刚刚一激动,就把自己的脑袋当作棒槌使,疼得晕头转向,心里又恨又气,干脆不管不顾的又连砸了好几下,直到眼前各种金星乱飞,梁晓翼却挺着再没支一声,后脖根子都憋成紫红色。
他想要对你好,他想要对你不好,你都得受着,叔原不禁暗笑,这真是世上最不要脸的强买强卖,终归是松脱了手。
梁晓翼大口的喘着气,缓了一回,才道“在床上躺烦了吧。要不我背你多走几趟吧?”
“神经病。”再不理他,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晓翼把他放在卧室门口,拉开门,叔原却不动。床单、被罩,甚至连窗帘都换了新的,可他还是觉得不对。这屋里有股味,挥之不去,从每一件家具,每一个角落里散发出来,呛得他想流泪。那不是简单的浆洗就能去除的,堵得他难受。
他在屋里绕了一圈,拿手点了点床。
“你去找两个人来,把他抬出去去扔了。”
“啊?扔了⋯⋯扔了睡哪呀?”
“买新的。躺在这上面我睡不着,我嫌恶心。”
晓翼愣怔着,脸上有一抹失落瞬间闪过,他强打起精神,掉头走了。
叔原打开电脑,右手的皮外伤都结痂了,但当时挣脱的太用力,以致尾指骨折,还打着石膏固定,相当不便。他用左手操作鼠标,到网上商城定了新床,注明加急。
梁晓翼没一会就回来了,不知是从哪找到的两个师傅,手脚麻利,不消一会就把那张大床拆成几块,搬走了。
送走工人,梁晓翼折回卧室,不大的房间转眼便显出空落落的萧条。
他看着叔原出神,叔原则看着窗外出神,有一堵透明的墙搁在中间,不能消除也无法逾越。晓翼走过去,板起他的脸,逼他跟自己对视。
“我知道你现在最想扔出去的——是我,你再忍耐几天,等你病好了,等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就滚蛋,不骗你,我说话算话。”
叔原看到他在笑,笑的很难看,他嚅嚅的重复着,原来的样子,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来着?想不起来了。
晚饭过后,送家具的人来了,叔原签收,果然是一张单人床。
梁晓翼在家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他几天,晚上就到书房去睡沙发,果真再没来骚扰他。假期结束,他照例去上班,每天早上会先把煲汤的材料放进砂锅里炖着,叮嘱他别忘了喝,处处殷勤周到,像个保姆。
叔原则干脆给自己放了个长假,搞成这样他没法见人,也没心思见人。打了几个应急的电话,从相熟的朋友那拉了单小活,给底下的人凑活干着,不至于没人看管就大撒把。
他决定对自己好一点,趁现在还有这个特权。
没过两天许愿就登门了,可能是刚从海边回来,略微黑瘦了些,精神倒是不错,反而是见到叔原的惨样,大惊小怪了一番。
“那天听你说话就不对,他打你了,不对啊,把你关起来不给饭吃怎么的?”
叔原没回答,他怎么想怎么是吧,真相更难堪。
“现在人呢?”
“上班去了。”
许愿不可置信的向后靠在椅背上,再从上到下的把他打量个遍。
“你怎么打算的呀?就这么忍了。”
叔原坐在工作台前面,用手敲击着桌面“等过两天我好点,他就走。”
听了这话,许愿差点没嗤笑出声来“大哥,你只是断了根手指,又不是瘫在床上不能动,你拿着话糊弄谁?”
叔原仍是面无表情“这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我。”
许愿明白他的意思,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情景有几分惨淡。
同样是感情中的失败者,舍身为奴,一举一动受人牵制,天长日久的把那点锐气都磨光了。怪不得别人,又不愿意责怪自己,但要立马气馁认输,又谈何容易。
叔原换了个话题,问许愿今后有什么打算。不出所料,后面的路都铺好了,他有个大伯在美国,过去后想先工作一阵,等安定下来后,再找学校继续深造,一切又回到老路上。
虽然耽误了十年,不过叔原却不为他担心,天下除了一个陆涛,在其他方面,许愿没有不要强的。
“你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呀?那就是个大老粗,要样没样,要本事比他有本事的多了去了。人又势力嘴上还不留德,这点最可恨,把你都给带坏了。”
许愿笑的洒脱“你再说他坏话我可真急了。”
其实他不怕别人说,也不怕别人知道,他还爱着他。他的坚持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这种坦白的个性最让叔原欣赏,也最让他妒忌,自己怎样也学不来。
记得很早以前,许愿和陆涛还是他心中完美的情侣,叔原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说,你们的命怎么那么好,就这么彼此从一而终了。
许愿瞥了一眼旁边大杯灌酒的陆涛,哀叹道,你要真想定下来,首先得认命,甭管那个人是什么德行,碰上他你认了。命好命贱端看个人乐意,你认得了吗?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后悔了,叔原摇摇头,以他的个性,只怕不能。
许愿说他找了搬家公司,过两天会过来取行李,此一去山高水远,再相见不知何时了,保重吧。
叔原把他送到门口,两个人都有些感伤。许愿犹豫片刻,这些人也不知怎么搞的,临别总爱再演上一出欲诉还休的戏码。
“有什么废话你就直说吧。”
“最后再说一句难听的话,以后想听也不见得有机会了。”许愿幽怨的瞥了他一眼,期期艾艾的做生离死别状。
“就别演了,我现在可是消受不起。”
许愿正色“这些年你也换了不少人,看着对谁都不错,可这不是做买卖,别老留着你那点小算计。你想要完整的感情,可却不肯用完整的感情来交换,只等着别人全心全意的来爱你,这怎么可能呢⋯⋯我看,只有傻子才会选你,可你能接受一个傻子吗?”
“还有,乐不乐意给句话,没什么丢脸的,你不是最看不上陆涛这点嘛,别跟他学,耽误别人也耽误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
叔原把这只乌鸦踢出去,无事可做,溜溜达达的走到阳台上,冷风一吹,人都一激灵。
从没有真正的爱过谁,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如此,这就是你原来的样子吗?
那还整到像条落水狗一样的下场,要是有一天开窍了,钟情了,真是死十次也不冤枉。还是免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叔原回身进屋拿起听筒,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喂,我想找梁晓翼,他在吗?”
有点耳熟,却一下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