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陌上桑》铅辰

3、欠条

　　而就在夏桑注视了这个名字近十秒后，教室的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男生安然自若地走了进来，在这个严格要求着装，清一色蓝白校服的校园里，他一身简单随性的牛仔裤，薄薄的姜黄色针织开衫，显得突兀而略带挑衅，但又是怎么看怎么舒服。夏桑在接触到宋陌熙视线的瞬间，才恍然记起他竟然就是那天在电梯里遇见的男生。
　　天！他才高三！夏桑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走近了一些，这样仔细一看，他确实是老天精心雕琢的少年一枚啊！但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像同龄人那般生涩和稚气呢？夏桑语尽词穷也还是没想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生。
　　“你挡住我的座位了。”态度不太好，但声音挺好听的，夏桑想，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刚好站在了男生的椅子前，“哦……”她移开步子，回讲台给他拿试卷，原来他叫宋陌熙啊，切，一脸大人样，明明就是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屁孩，每次见面都让自己尴尬，也不晓得尊重一下监考人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电梯里救自己，亏自己还想过去道个谢呢，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了，夏桑心里踏实了一点。
　　看来发试卷前夏桑的那几声怒吼还是起到了作用的，接下来的考试大家都挺规矩的，毕竟是全市升学率最高的私立高中，性子虽然贫了些，学识还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夏桑看了看大家桌面画着若干几何图形的数学试卷就觉得害怕，她夏桑可是当年出了名的数学白痴，怎么努力都多大突破，不像苏晴朗，老师都还在前面黑板上分析，她就已经算出来结果了，每当这个时候，夏桑就托着下巴思索苏晴朗脑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不过还好，老天也算是眷顾自己的，高考虽然没有出类拔萃，但碰上的题型刚好都是自己比较熟悉的，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发挥得不错，要不怎么可能跟晴朗上一所大学。
　　宋陌熙在拿到试卷后半个小时不到就倒在桌面上小憩去了，夏桑瞟了他一眼，心里有点欢腾，就知道你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脑子里装的东西跟我没两样，天生发育不良后天还不好好学，这下好了，别人做得起劲你短路了吧，及不了格那是没悬念的事！夏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鼓捣，不过她立马就同情心泛滥了，像我们这种脑袋瓜子不好使的，有几个人能理解呢？算了，还是祈祷你及格吧！
　　考试结束后，夏桑还要负责收到试卷送到教务处去，这时教室里的学生也都已经出去了，包括宋陌熙，铃声一响就醒来了，那个准确度完全是丝毫不差。夏桑走到他的座位前，刚打算拿起他的试卷再次惋惜一下这个同病相怜的伙伴，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给吓到了，又仔细检查一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题目是空着的……夏桑觉得自己彻底落单了……
　　夏桑从学校的财务室领着薪水喜滋滋地走出来时，竟看到不远处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告白场景，长相跟洋娃娃没两样的女生左手一盒桃心的巧克力，右手一封粉红色的信，羞涩的红晕浮上巴掌大的小脸，夏桑偷偷躲在墙角，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人总有这样的心理，对自己没经历过的那些美好，总是格外的好奇和羡慕。
　　“打扰了……”女生看着男生转过的身子柔柔弱弱地抽搐着，这样的结局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亦或是已经习惯了。可是，夏桑就有点不明白了，这样美得像画的场景不是应该男主角不是应该将女生轻轻拥入怀中吗？
　　“你在想什么？”夏桑美好的幻想被接下来的一句不冷不热的询问给打断了，她太投入了，甚至差点就把心里想的那幅画面都描述出来了。但是，当她察觉到宋陌熙已经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在口袋，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时，着实被吓了一跳，也这正是这会儿，她才意识到那幅画里的男主角就是宋陌熙，也难怪，刚刚自己只看到了一个稍稍有点熟悉的背影，所以也没去猜测什么。
　　“没——我没看见，我路过。”夏桑能摸到自己手心的汗，她觉得很紧张，而这种紧张也许是源于她偷看了别人告白，也许是因为宋陌熙有些复杂的眼神，不知道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
　　“我有说你看见什么了吗？”宋陌熙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快点走快点走，不要停下，夏桑埋着头准备转角下楼。“所以，你是这样感谢你的救命恩人的吗？”这回不得不停下了，夏桑怯怯回过头，微微眯了眯眼以表怀疑，“那天真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不然呢？”宋陌熙冷哼着挑挑眉以表肯定，乖戾的脸上写着两个大字——不满！
　　呵呵，夏桑低下头不自觉地笑，毕竟还是高中生小孩呢，生起气来还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啊，也对嘛，这个年纪就是要这样才正常，也许他本来就是这副性子，自己之前在他身上感觉到的非同龄人气息，大概只是多想了。这样多好啊，夏桑也不那么紧张了。
　　“那，谢谢……”夏桑点点头，想到自己今天对他态度不佳，稍许底气不足。“就这样？”宋陌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把她从电梯里扛出去就得到了这几个字的回应。“……可是我身上就刚才拿到的一点兼职的薪水，要不，你拿去好了……”夏桑一边慢吞吞解释一边恋恋不舍地掏出还没捂暖的几张红票子。
　　宋陌熙觉得自己的脚指头都在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的呢，看到他这等男生，一般不都是要说什么以身相许，至少也要趁此机会邀请他去吃个饭或是KTV唱会儿歌啊，她竟然就这么干脆了断地把工资给献出来了，更可笑的是，她甚至全然不知自己在掏出钱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不舍得和不情愿。
　　“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要。”宋陌熙示意夏桑把手机给他，夏桑一听他不要自己的工资，连忙拿出手机来递给他，小鸡啄米状地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提议，等到宋陌熙存好号码，夏桑已经把红票票重新放回去了，两只手还在包里四处捣鼓着，“我的手机呢？刚刚还在的……”
　　宋陌熙彻底无语了，只好手机还给她，“那么，夏桑，再见。”说完，笑着朝电梯口走去。等到夏桑反映过来时，他已经踏进电梯门了。“哦，拜拜。”夏桑一边往楼梯层走一边自言自语，然后突然定住，咦？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好像没那么有知名度吧~
　　安静的电梯间，宋陌熙想起她仰起的小蘑菇头，恍然一瞬间觉得她就是个不经世事，心无城府，喜怒形于色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呢？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宋陌熙之所以知道她名字，是因为那天送她去医院，她的学生证从背包里掉了出来，他打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夏桑竟然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还比自己大上快三岁，证件照上的她，努力地表现大方，但还是显得有些羞涩和拘谨，两旁浅浅的小酒窝更宛如磁针一样将宋陌熙的视线紧紧吸住。
　　直到后来，宋陌熙才明白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绪——若我不爱，你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也不要。若我爱，别说相差三年，哪怕是十三年，我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