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复斜阳——长明灯长明上部》浪天鹰

31、江涛明灭笼寒烟

　　“玄逸天君到！”宴会临近，已经有四方游仙陆陆续续赶来。杨戬安排了杨戳和沉香接待。
　　门外一鹤发道人飘然而至，沉香慌忙迎了上去：“道君驾临，有失远迎，请至风华厅，喝口茶水，略作歇息。”
　　玄逸面带微笑，十分和蔼，坐下后便与沉香闲谈起来：“不想闻名天下的小英雄，倒做起这些小事了。令舅近来可好？”
　　沉香未作多想，淡笑道：“有劳天君挂念。舅舅近来忙碌非常，不能亲迎，因此命我接应诸天君道长，世兄叔伯。”
　　玄逸依然笑着：“真君忧劳为国，可敬可佩，沉香小友既然是真君的外甥，又年少有为，也该分担些公务才是。怎好做此等杂务，岂不屈才！”
　　沉香漫不经心地说：“舅舅以我太过年轻，未经历练，要我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好好磨练一番。”
　　“沉香，我以‘小友’称你，视为忘年之交，可不是随便说的，想你自幼聪慧，多得臂膀，小小年纪便劈山救母，三界谁不称赞佩服？我若是二郎神，定然连分部都教你掌管！哪里还需要靠这些小事来历练！” 玄逸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忧虑，“二郎真君智谋无双，待人亲和，只是心思太重，有些东西，总难以交给别人。如此这样，于他，也并非益事啊。”
　　厅里各方仙人，多有附和。
　　沉香闻言一顿，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翻了出来，又理会不清，一时讷讷。
　　“哈哈哈哈，天君多虑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来人玉带黄袍，竟是玉帝！沉香和诸仙纷纷起身，恭敬叩拜：“参见陛下！”
　　玉帝依然是和蔼慈祥的样子：“大家免礼，免礼。朕不过是兴之所至，来此与诸仙家叙叙家常。”
　　好一个兴之所至！风华厅一下子安静下来，玄逸不再多言。
　　玉帝看上去兴致极高，随意找了处座位坐下，品了口香茗，不住点头，又与身旁玄逸等人闲聊起来。
　　“陛下好兴致，这满天庭忙忙碌碌，唯有陛下胜似闲庭信步，优哉游哉。”
　　玉帝哈哈地笑了：“还不是杨戬哪。这孩子，说怕朕劳累，要朕到处转转。分明就是嫌我老头子碍手碍脚，要我别烦他嘛！”
　　玄逸也跟着笑了，又说：“然而陛下身为三界共主，真君此举，也实在不妥。”
　　玉帝目光散漫，随口说道：“这孩子跟别人不同。从小懂事，又极看重家人兄弟，一生为情所困，因情而生，因情而勇，因情而怯，因情而智，因情而愚，因情而毒，因情而善，因情而群，因情而独，因情而欲殁。因此竟成了个痴病，但凡行事决断，皆思前想后，唯恐祸及亲人。朕不曾深想，却教他养出个冷傲不肯与人多言的坏习惯，凡事自己担，何得不心思重哉！又怎会将所爱所重者轻易托付？”玉帝轻飘飘几句话，无意中便偷换了概念，也不看玄逸突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旁人看着他如此负累，不免为他心疼，然而他既一世智谋皆为爱者，旁人又能帮他几何？也唯有爱惜自己，不做累赘罢了。”
　　沉香面色一僵，脑中混乱一片，玉帝浑然不觉，伸手揽过沉香，又对众仙笑道：“沉香倒好，不跟他舅舅一般性冷寡言，有个不快，定然是要说的，便也不至于使他母亲整日忧虑。什么时候，我们二郎真君那别扭的脾气也能稍稍变变。”
　　众仙不辨风向，一时噤了声。
　　“这是我的不是，没留下太白青书陪陛下游玩闲聊，所以才被说了这一通。”话到人到，杨戬竟突然出现在玉帝身后。
　　玉帝登时起身，满面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心虚：“真君今天一身便装，好潇洒啊。来来来，朕刚刚搜罗到了好茶，你也来评点评点。”说着便将火炉上沸腾着的水摄来，准备泡茶。
　　杨戬竟也是淡笑着应道：“小神久不见陛下，所以来寻。陛下既是有好兴致，便请畅快玩玩。杨戬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怕是等不到陛下的茶香了。”
　　“不妨，不妨，你且先去，我们晚饭时再研究这绿纽子。”
　　杨戬无奈地笑着：“是。”

　　瑶池，燕华厅
　　杨戬匆匆赶来，见众人已经落座，告了罪也坐下了。
　　“今天是本宫亲自下厨做的菜，大家尝尝。”王母笑得很有成就感。
　　杨戬闻言，筷子停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杨戬——”王母阴阴的声音传来，二郎战神也只好硬着头皮“尝尝”。
　　“怎么样？”
　　“比娘做的好吃。”杨戬暗自吐了口气，有些庆幸。
　　王母顿时两眼放光：“那戬儿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不好？”
　　玉帝也连忙接口：“对对对，就住在这儿，早饭很方便的。”
　　杨戬嘴角扯了扯：“不如我做的。”

　　瑶姬慢条斯理地撕着鸡腿，对杨戬说：“儿子，今年宴会都请谁？”
　　“除了那些必请的之外，我还请了一些我的朋友。”
　　“那，为娘也有些人想请。”看了看哥嫂，瑶姬试探着说。
　　“谁？”
　　在玉帝王母目光的鼓励下，瑶姬说：“你姥姥呀姥爷啊，舅舅姨母他们。还有你……”
　　“你家里还有人？”杨戬冷不丁冒出一句。
　　杨戳杨战和沉香等人察觉气氛不对，都停下了吃喝，看着他们。
　　瑶姬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丈夫。
　　杨天佑神情镇定地点点头：“对啊，他们都没见过你们，这次要来，说看看你们，还有……”杨天佑想将自己的事告诉孩子，却被杨戬打断了：“没死绝啊。”
　　一片死寂。
　　“戬儿啊，你这样说，不是很好。”扛不住太座和妹妹的压力，玉帝硬着头皮开了口。他多么想再看见杨戬下午的样子，又多么想如他所言，和外甥喝杯茶，聊聊家常。
　　杨戬不为所动：“我还以为都死绝了呢。原来还有。”
　　瑶姬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道：“那是你的外公外婆，都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说话！”
　　杨戬面如沉水，冷哼了一声：“这么些年都见不着个影，如今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些舅舅姨娘、外公外婆，我哪里知道是何方神圣，岂敢高攀？”
　　玉帝有些苦涩，抚着他肩膀说：“他们不在三界，这次是……”
　　“你们随便，”杨戬说着起身，“我吃饱了，今晚还要巡逻，抱歉了。”
　　“戬儿！”
　　杨戬回头看着瑶姬，说：“你愿意请谁，是你的自由，写好了请柬一块发出去就是了，我不管。”
　　杨戳随即追了出去。
　　沉香木木瞪瞪，杨战推了他一把，沉香便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