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梦若可猜

14、暗示

　　“GIVE ME SOME HINTS , LEST I KNOW NOTHING !”

　　“给我一点点暗示，免得我一无所知。”

　　这是签在康然墓志铭上的话，是他的遗言。

　　在微雨迷蒙的清明时节，我着康然送我的黑色蕾丝洋装，披一条很宽的纯白狐皮披肩，胸前别着一小簇开放的白色雏菊，怀抱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来看康然。

　　踩着没入青草丛中的石板路，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去，立在他的墓碑前许久，内心充满疼痛。

　　这座葱绿清幽漫布着盛开的山桃花的小山上，住着那个叫康然的我爱的男子。

　　他的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依旧清晰，可以看到他英俊的面目，明媚的笑容，唇线优美而舒展。隐在左边眉头里的黑色大颗圆痣若隐若现，透露出高贵而又亲和的气息。那件敞着领口的纯白手纺棉衬衣是那个叫做阿墨的女孩儿送他的礼物。

　　雨开始越下越大，我立在风雨中不住地颤抖。

　　淋湿的面颊，黯然滑落的泪水，狼狈的模样，落魄至极。可我看到康然的微笑，他像天使一样，周身散发柔和的光芒。

　　骆洵撑一把很大的黑色雨布伞跑过来，裤管和皮鞋上满是泥浆。他喘着粗气为我撑伞，闭着嘴巴直到憋闷地有些承受不住。

　　我把百合花放到康然的面前，抿起嘴唇向他微笑，抬起手轻抚他照片上阳光般明净的面庞，道一声“珍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明园的时候，天依旧在下雨，像哭不完的泪，悲泣不朽的离殇。

　　小珂跑上楼来对我说，骆洵改拍了几个订单的婚纱照，制成了量身打造的言情纪录片，客户反映不错，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着窗外的雨，背对着她说，由他去吧，你只管处理好照片和纪录片的画面质量，记住用过的故事脚本不要再用给其他客户就好。

　　小珂匆匆地奔下楼去，在木质的楼梯上敲出高跟鞋“咚咚咚”的闷响。我望着她的背影暗自摇头，默默叹气，完全不是我喜欢的样子。

　　穿过仿造的旧式江南廊厅，到后院的哥特式仿18世纪欧洲古典风格的取景区，在主厅一楼的地暖式圆形大浴缸里泡花瓣澡，只等室外的光线完全暗沉下来才到楼上的卧室睡下。

　　夜晚，满天星辰，是雨后如洗的天空，有通透的凝重的黑暗。康然和我穿着彼此为对方设计的结婚礼服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闪烁的星空，他为我讲星座的故事，我倚在他身旁幸福地微笑......突然，阿墨站在不远处，双手在嘴边合成喇叭，笑容灿烂地喊康然的名字。康然站起来对我说，我要走了，嘉禾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然后快乐地转身跑向阿墨，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在原地撕心裂肺地呼喊，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

　　“康然！”我突然惊醒，从床上坐立起来。嗓子嘶哑，心脏剧痛，梦里的一切太过清晰，让我觉得如此真实。

　　到了杯水，坐在床边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因为环境过于安静，饮水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压抑而强悍，有原始的粗野。

　　蜷在床上，把身体尽可能地压缩，变成一颗圆球。脸埋在怀里，内心空旷迷惘，暗自低泣。

　　从来无意与人争锋的我，为什么偏偏就如此时运不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争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的一切都给了康然了，除了他，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没了他，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未来的路还能怎么走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空气里声音和回声交杂在一起，响成一片凄厉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