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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

  •   转眼高就来了。以往的杂念通通收起,所有的人都在为定终身的这一场考试奋力拼搏,一种悲壮的气氛弥漫在高三的学生中间。
      温润因为学业繁忙,极少离开文科楼。终于在月考之后得到了弥足珍贵的一天的半月假,让她可以稍作休息。下午放学铃一响,她迫不及待地到顾骁的教室门口去找他,哪怕是喝一杯奶茶聊几句也好。
      但是,顾骁不在。温润得到的消息是,顾骁已经退学了,在准备出国留学的手续。而她也是才知道,他家是开小城第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财产已不是“家财万贯”级别。
      也罢,他的前面至少有一条光明的路。
      温润走到操场,望了一眼左边的文科楼。夕阳正照在楼顶的烫金大字上,闪闪发亮,射得她双眼发花,视线中的景物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只觉得眼睑灼热欲燃。
      那一刻,温润突然发现自己很天真。与爱情素未谋面就借着一个人臆测它的模样,最终却明白它是个四不像。和自己臆测的“爱情”只是相似,终究不是那个样子。等她反应过来,对象早已走失。
      这一切在旁人眼中,不过小孩子心理叛逆的一场闹剧。
      可是,温润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和顾骁在一起,在漆黑的雨夜中共撑一把伞,安然地任他领着自己走出黑暗。
      无奈自己做不到。

      温润满怀心事地回家,不小心在楼梯间和一个人撞了。
      她仍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阿润。”
      蓦然,温润的胸腔挤满了一个人的名字,百感交集。她拽着书包的肩带,还是没有抬头。
      “怎么不理我啊?”顾骁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不会考砸了吧,一副讨债未遂的样子。”少年语句的末尾音调上扬,听起来似乎在逗面前的人开心。
      温润仰起脸注视眼前微笑着的少年,眼圈倏尔泛起红来,声音也有哭腔:“你现在不考高考了当然好,居然还盼我考砸。”
      “你知道了?”顾骁转变了语气,略带愧疚,“我本来想亲口告诉你的,结果没想到你还是先知道了。”他轻柔地拉起温润的右手,伸出食指缓慢地摩擦她拇指和食指间因为长期握笔而磨出来的两片茧,“阿润,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地讨厌我,想打我?”
      温润深吸一口气,免强压住即将溃堤的眼泪,佯装不屑一顾地说:“打你?打你,痛得狠的恐怕是我。小子,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懂吧。”
      顾骁帮她背起已经严重超载的书包,表情夸张地掂了掂:“你好不容易放个假,不是应该休息吗?怎么还带这么重的习题回家啊。”他心疼地揉揉她的刘海,成绩那么nice了还这么辛苦。可怜的小朋友。”
      她作势要拿回书包,却被他灵活地闪避。温润有些着急了,“顾骁别玩了,快还给我。我赶着回家做题!”
      “……”顾骁顿了几秒,取下书包还回去:“好,不耽误你了,好好学习去吧。”
      温润接过书包,正要转身,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顾骁,你现在退学不高考了,那以后怎么办?”
      “我爸已经替我报了海外的留学直通车,语言培训过关了就走。”顾骁仰头望着外面暮色渲染的天空,“阿润,我们是不是从今以后的人生都截然不同了?”
      从今以后的人生都截然不同。顾骁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温润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泪意以不可遏制的汹涌态势盈满了她的泪腺,却在决堤的前一秒被不擅妥协的少女倔强地忍住,拼命地压抑着。牙齿将下唇紧紧地咬住,即使发白麻木了也不愿意松开。
      温润,你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千万不可以。倔强地进行自我暗示的同时,她把头稍稍向上仰了些。
      顾骁的语气蓦地变得轻松起来:“阿润阿润,我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好办法,要不要听?”静默数秒没有得到回应,他将视线转移到温润处,却发现她正一脸漠然地看着天花板。
      顾骁疑惑地顺着她视线看去,几只飞蛾正在反复地撞击着因为光线昏暗而早早点亮的灯。它们撞得是那么用力,以至于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
      “真傻。”顾骁轻声说了一句。
      温润仿佛是被这一句惊醒的,抓紧书包低头上楼梯飞快地往家里跑,留下顾骁站在楼门口。
      当温润把手里的圆珠笔写得滴墨不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她意犹未尽地脱离模拟试卷的世界,拿钱下去买卖芯。出乎意料,在她走出大楼的那一刻,又撞到了一个人。她感叹自己运气不足的同时抬起头来,看清是谁之后只剩目瞪口呆发傻的份儿。
      “阿润,走路要抬头啊,你的头很重。”少年表情委屈地揉着胸口,却难掩语气中的笑意。发现来人一身宽松的睡衣,他打趣道:“这么晚了下来干什么,睡不着买安眠药?”
      温润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不咸不淡地说:“下来买圆珠笔芯。”说完,她抬脚想让开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却被他拉住。
      顾骁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十分认真地、慢慢地对身旁的人说:“你生气了。”一句似乎是陈述句又好像是疑问句的话出口,没有得到回应。他叹了一声,语气转变为几悠长,听着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即将长篇大论,“我做这个决定,纯粹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知道的,我成绩不好,不管怎么样地在最后一年用功,我能考个专科就谢天谢地了。我爸他好面子,也不会允许我去读野鸡职校……所以,我除了拿着我爸的钱出国就别无他法。可你却和我迥然不同,阿润。你成绩好,是永远的第一名,有抱负,不管在哪儿你都会有好的前途。”顾骁停了下来,握住温润的手,“你在怪我,是吗?你觉得我应该在高三努力拼搏,应该认真试试,应该和你一起。可是我清楚得很,我没有这个资格。”
      温润本想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到底还是放弃了。她酝酿了很久,还是无话可说,甚至连正视顾骁的勇气都没有。她是在胆怯,她怕一开口说话,一看顾骁的眼睛,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可是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哭。
      “我要去德国上大学。”顾骁伸出另一只手拢好她的乱发,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古玩表面的灰尘。他期待而谨慎地发问,“你……你可不可以考虑大学报德语专业,然后到德国来?”即使知道温润一心想学广告,他还是抱着希望自私地说。
      好。温润在心里应下,依旧不开口说话。
      顾骁见她没有说话,有点尴尬。他捏了一下她的手,移开话题:“你刚才说要买笔?在这儿等着,我去买。”
      等顾骁走远了,温润再也无法硬撑,一颗一颗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划过她面无表情的脸,滴落在她的睡衣上,很快便晕开了,水渍很显眼。
      没有谁的人生和别人完全同步,每个人的一辈子和别人相比都是截然不同的。可是即使早慧的温润知道这一点,仍然想试着复制顾骁的人生,如他所言大学之后去德国,和他同时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死亡。
      心里的一瞬间的不甘愿与懊悔早已消逝,只有义无反顾与憧憬还在。
      不知不觉,流泪早停止了,只有衣服上的大片水渍证明它来过。温润慌忙用手擦了几下衣服,却无济于事。
      顾骁已经买好了东西回来,“东西在这儿,快回去吧,别光想着做题,放假了还是早点儿睡。”他把笔芯给了温润,却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你也回家吧。现在这么晚了,很危险的。”温润攥紧那一把残留着少年的体温的笔芯,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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