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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六章 法事现场直播 ...

  •   阿旺今天很可怜,赖以生存的窝棚被人拆掉,狗身自由也大受限制——被关在院子角的铁笼子里,嘴上还罩了个铁络子。不过我觉得我比它也好不到哪里去。

      院子不算大,所以可以进来观看现场直播的人都是大牌中的大牌,比如太子、比如朱佑琛、比如排名靠前的皇子公主、比如姚望,当然也有设亲情座位,比如赵老太、比如赵小受的七大姑姑、比如梅映萍,还有梅映雪。

      椅子沿墙挨壁地搭了一圈,正对大门几步阶梯之上的主位不用说,肯定是小冰她弟的。小冰一家三口坐在太子下首的两个座位上,小六子今天总算穿得像个人类,柔绒的毛领子里开出了一张肿泡泡的小包子脸,看来昨晚的花椒过敏还留了点后遗症。

      接下来是赵小受,他旁边是梅映雪,女貌男更貌,除了性别以外,两个人任何方面都很登对。

      众人齐聚只为从事迷信活动——驱鬼,从我做起。

      本着娱乐大众的目的,这场法事花样不少,各种菩萨和罗汉像、香蜡、纸钱、符挂什么的密密匝匝摆了一桌,地上还有十几个摆成一圈的火盆。

      张其跟何源两个人相当地煞有介事,尤其是张其,又扮上那副老得牙都没得掉的老和尚装束,法事正式开始前,瘪着嘴巴念了一段佛经,再是几句偈语,再来了几段禅机,讲得顺畅无比,神情也自若,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一嗓子沙失干哑的声音,跟他那晚向我摊牌时的声音,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一直悬着心,疑心眼前这根神棍就是正版的智空和尚,直到何源上香时给我递了个眼色,这才释疑。

      法事开始,轮到我出场。我盘腿坐在火盆圈中心的蒲团上,被一院子的人当猴看。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踩踏事故什么的,姚婉嫕这张漂亮脸蛋肯定不能露出来,我穿了件长缁衣,从颈子一直裹到脚踝,头上戴了顶黑纱斗笠,纱垂及胸。黑纱,标准的用来蒙面的非透明黑纱。

      之所以这么强调,原因在于我上辈子被那个古装剧必有的桥段雷得内伤不散——女主蒙了一层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面纱装绝代佳人,然后男主角的眼睛好像瞬间深度近视,非要到面纱被掀起来才能看清楚女主面貌,才倒吸冷气地做惊艳状。假得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们还好意思这么演,勇气实在可嘉。

      张其跟何源各搬了一个蒲团以我为对称点坐下来,开始“牟里麻里哄”地念经,然后香炉大作,院子里霎时烟熏火燎,堪比火车上的吸烟车厢。

      张其念着念着突然暴睁双眼,手里的一串佛珠骤然断裂,乌光油润的珠子迸溅开来,飞散四方。他吐出一口血,从蒲团上跌落下来。紧接着,这套反应在河源身上重演一遍。

      院子里先静了一刻,然后又急速地炸开了锅,一片讻讻。

      有家丁跑上来把他俩扶上蒲团。

      我在纱斗笠底下问他们怎么了,两个人熟听无睹,专心致志地在那里吐血。

      赵小受大步走过来,径直向我:“你有没有事?”

      我甩头。怎么,我看上去会比那两个吐血的人更有问题吗?

      赵小受走过去在张其和何源的后背上各拍了一下,他们才先后停止吐血。

      赵小受问:“大师,方才发生了何事?”

      张其念了句佛号,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焦炭,声音艰难地挤出来:“赵施主的娘亲怨气太盛,贫僧化解不得。”

      赵小受脸色微变,往我这边盯了一眼,就去到小冰那里。

      各处都炸开了高压锅,场面的闹腾程度十个乱字都了不得。其中以赵老太和小冰两方最为突出。

      小冰那里,她和小六子都摔在地上,小六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小冰离哭也不远了,脸色尸白侧倒在地,像只断了线了木偶。赵寒亭拉了好几把都没有拉起来。太子爷也过来拉他老姐,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被小冰拽到地上,于是旁边的一堆太监见势扑过来,把太子围得密不透风,害他咳嗽不止。

      关键时刻,赵小受永远是最靠谱的那个人。事实多次证明,这是句话简直就是真理。他过去先把小六子捞起来交给奶妈,再跟赵寒亭一人扶一只胳膊,把木偶小冰架到椅子上,然后指挥那帮太监退下,亲自扶太子落座。

      赵老太的热闹主要体现在密度方面——七大姑奶奶把赵老太包围得针插不入,凑在一起嗡嗡嗡嗡地说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各自散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略显怪异,有惊恐,但更多的是疑惑,赵老太特为尤甚。

      我趁乱悄悄挪到张其那边去,撩起黑纱问他:“你们到底怎么了?”张其继续保持那个盘腿合十的动作,眼睛也不睁一下,念经似地说:“二堂主无须担心,我二人并未受伤,这是堂主的安排,二堂主无须多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

      我调转方向去问何源,何源干脆眼睛嘴巴一块闭上,完全把我当空气。“何源,你老实跟我说,你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

      “你堂主我可不是好惹的,你再不说我就动手了。”

      “……”“我数三声,一,二,三……三,二,一……零,负一,负二……”

      死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我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大扯特扯,何源疼得失声大叫,于是我们这里就赶超别处,成了院子里最热闹的地方。汹涌议论跟一帮家丁一起涌过来,把我跟何源冲得分开。

      推搡过程中我的纱帽被人挤掉,家丁甲乙丙丁一人出一只手,把我双手反剪都摁坐在蒲团上,如果这些人的表情再得意一点,这个场景就跟侦破现场没什么区别了。

      张其先装模作样地对着菩萨像合十拜了几拜,嘴里念念有词,又拿了一沓符咒往我身上贴,脑门正中就来了一大张。

      “快瞧快瞧,这可是鬼上身了。”

      “看她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那鬼想来还是个厉鬼。”“年年滋扰不算,如今附了身还这么凶悍,可见赵李氏的怨气深重得紧。

      ……

      四方八面的议论涌过来,我觉得自己像只坠在海岸线上的麻雀,面对着凶涛恶浪,随时都有溺水的危险。赵小受拨开人群走过来,把我脸上和身上的符咒迅速摘掉,拉起我离开院子。

      上次来这里是晚上,但鬼屋不愧是鬼屋,恐怖氛围不分白夜全天供应。进去时我一路紧靠赵小受,才敢睁开眼睛看路。不过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死死盯住我们,连回了好几次头,被自己吓得神经失调。

      看向案桌,赵李氏的牌位就立在那里,暗黑的木质,陈旧的笔迹,一派森森鬼气。我忍不住又朝赵小受迈进一步,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来,我脑袋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胸口上。

      我退后一步,抹着额角“哎哟”一声,想起这里是赵小受她亲妈的地盘,又蒙住嘴巴自噤声音。

      赵小受用表情说了一句“女人怎么可以大大咧咧到你这种程度”。

      他看到牌位后面那张符咒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伸手撕过,掷在地下。张其跟何源这俩该死的烂人,戏演得还真是无微不至。

      他把牌位端起来,用袖口轻轻拂拭,对我说:“刚才那个和尚说的话,你不要信。”我点点头。他没有问我刚才为什么发疯,居然先说这个,着实让我大大地意外了一把。

      “你应该知道,世上没有鬼神,所以,不要怕。”

      我觉得心里突然暖了好几度。小受啊,你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学会关心长辈了。

      可是……“小受啊,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赵小受把牌位放回原处,又点了四柱香,递了两支给我:“来这里拜一拜,你会心安一点。”

      我接过,老老实实地拜了一拜,把香插在香炉里,拍了拍手。好奇心又跑出来作乱,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我刚才究竟怎么了。”赵小受拜了一拜,也把香插进炉里:“你那么做肯定是有你的道理,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何必强人所难。”

      赵小受啊赵小受,善解人意这个成语就是为你造的。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那两个和尚根本就是在妖言惑众,一时忍不住就出手了,小受,你不会觉得大姨妈很暴力吧。”

      他又开始沉默是金。

      赵小受陪我待了一会儿,就去了兵部,我一个人顶着正午的日头溜回小院,在途中的一片树荫底下遇到谢初然。

      谢初然紧抿嘴唇站在那里,哪里都看就是不敢看我,对着脚尖问了一句:“小表姐安好。”我跳过去拍他的小肩膀:“好,不过没你好。”

      “此话怎讲。”

      我笑眯眯地说:“此话,还得你讲啊,谢大才子。”

      谢初然现在的脸很像块抹了胭脂的羊脂玉,害羞得很具美学价值:“小表姐又在戏弄初然了。”

      “《玉砚缘》初印了几本,现在已经脱销了对不对,还有后传你开始写了没有,这种事得乘胜追击你知不知道。”

      谢初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回答也结结巴巴。

      他用指头捉了一张描了金花的帖子,遥遥地递给我:“小表姐,望你赏脸。”我接过,打开一看,是份请柬:“乔迁宴?弟啊,你被你姑妈赶出来了”

      谢初然慌忙摇头:“小表姐想到哪里去了,姑母视我如己出,怎会撵我,是我写了《玉砚缘》,得了一间宅子,就想自家搬出去住,省得再让姑母操心。”

      说得好听,还不是厌倦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才想搬出去住。

      “好,就是上面的地址对吧,到时候我一定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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