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燕花]长明》崩玉

5、第 5 章

　　花荣察觉到有人来时，对方明显离他已只有咫尺之遥。
　　自从目不能视，花荣自感已对时间失去判断。距那被擒之日是不过三五时辰？还是已过三五日？
　　他抬一抬手腕，听到哗啦啦锁链碰撞之声。

　　“花将军，别怪本王，我知你武艺高强，纵是看不见了，本王手无缚鸡之力也万万不是你的对手，还望见谅。”
　　花荣又听赵佖对下人道：“把酒食端上来，好生伺候花将军用饭。”
　　“王爷。”
　　赵佖凑近来，颇吃力地看他的样子。
　　“王爷智计过人，当知内耗乃治国大患，花荣以性命相乞，盼王爷为社稷百姓考量，切勿对当今圣上兴兵以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赵佖似未想到处境如此不利却并未对花荣的情绪造成多大影响，他的语气倒比和燕青来见他时更冷静了几分，想来他的性子便是这样，最是少年老成，忠义耿直。

　　比这更令他吃惊的，是花荣讲话的样子。
　　此刻他双目紧闭，食水未进致面容憔悴，手足被缚寸步难行。
　　但奇怪的，他的样子还是很好看。他沉静地讲话，干涸的嘴唇慢慢开阖，眉心拧出直纹。犹有稚气，却隐隐可见大将之姿。

　　赵佖用手指碰触花荣眉宇。
　　“你不替自己告饶？你可曾想过，若本王做了皇帝定是明君，断不会让花将军这般的人才埋没于水洼之中。十一弟根本不是做帝王的材料，焉能与我相匹！”
　　“我等众兄弟虽暂且安身在梁山泊，将来必定蒙圣上招安，保国安邦——”
　　“赵佶当尔等才是反贼！”
　　“圣上早晚会明白我梁山泊全伙盼招安、盼为圣上分忧之苦心！”
　　“花荣！”
　　赵佖攥住花荣衣襟将他扯近自己，“先担心你自己吧！且看看宋江有何通天的手段救得了你！”
　　他甩开花荣，怒气冲冲转身便走。看到下人仍战战兢兢捧着饭食，大怒挥开。
　　“从今日起，不准再送食水来！加强戒备给我严加看顾，若跑了花荣你等一个也别想活命！！！”

　　**
　　花荣不见踪迹已有三日，自从那日匆匆送别戴宗，燕青心里始终急似火燎。戴院长使起神行法来日行八百，算算脚程应当回到梁山了，不知军师可有妙计祝花荣哥哥脱困？

　　是夜燕青终于耐不住性子又来到王府后巷。
　　与头次来时此处疏松的守备相比，如今这里已加了两人把守。
　　燕青敏捷地靠上前去放倒两人拖到角落藏起来的时候还在想，幸好只有两人，尚可应付得了。
　　换上其中一人的衣服，燕青第二次翻墙进到申王府。他不由苦笑，此番下山来，倒将自己变成个惯走梁上之人。

　　申王府仍是冷冷清清，连下人走动亦是绝少，且来去都是无声。
　　不知花荣哥哥被藏在何处？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纵是铁人也受不住啊。”
　　“可不是？也不曾解了锁链放下来片刻，只怕再熬不住多少时日了……”
　　“那梁山泊好汉果真叫人钦佩，已经这个样子都不曾向王爷求饶，听说原先是青州有名的少年将军呢……”
　　“嘘，叫王爷听见可不得了……”

　　那两个侍女轻悄悄走过，她们的对话却一字不漏落在燕青耳朵里。他不由怵然心凉：原来哥哥的境况已经糟到这般田地！看来已等不得大军来救，需得他先下手为强！
　　他见那两个侍女分开，便抢在其中一人经过花园之前在角落藏身，待她走到跟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住她口将那少女拖到花丛。
　　“姑娘莫要惊慌，我乃梁山泊燕青，今为救陷在这府中的哥哥不得已冒犯姑娘，还望姑娘告知在下，王爷究竟将我哥哥藏在何处。”
　　少女惊魂未定地指一指某个方向。
　　“原来就藏在之前安排我等住下的耳房。多谢姑娘，梁山泊众兄弟谢姑娘相助！”

　　燕青换掉铠甲，轻装攀上房顶，搬开瓦片向里窥探。
　　这间耳房既小且窄，乍看并不见有什么稀奇。燕青料定当中必有古怪，也许有暗道机关。于是他故技重施，以川弩短箭射开正房悬挂的鸟笼放跑金雀，耳房前守卫的兵士果然都赶去找鸟，燕青便得以进到房里。
　　房内四下漆黑一片，身体偶尔会碰到的似乎都是日常摆设。
　　燕青正在摸索，忽然察觉外面火光逼近。
　　“本王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离开此处半步！若给贼人钻了空子，仔细你们的脑袋！”
　　赵佖的斥责之声传来，燕青忙不迭向屏风后面急闪，不查脚下一绊，竟跌进了一面墙里。
　　那面墙旋即关上。

　　燕青让眼睛适应了烛火光芒，才发现熟悉人影被锁链缚在墙壁之上，头颅低垂，第一眼看去竟看不到半点生气。
　　燕青心惊，抢步上前抬起花荣头颅，以指相探，万幸仍有气息，只是也已十分孱弱。
　　“花荣哥哥，小乙来迟了！”
　　花荣似从昏迷中被唤醒，身形动了一动，锁链伶伶作响。
　　燕青见他嘴唇翕动，忙靠近去：“哥哥要说什么？”
　　“……申王……要反……”
　　“我已知道，戴宗哥哥已回山寨报信，大军不日来援！”
　　“……枢密院童贯……是申王阵营，要防……”
　　“是，小乙听到了！”
　　花荣睁开眼，漆黑瞳子失焦。
　　燕青当下痛不欲生：“哥哥！你的眼睛——”
　　花荣摇头：“……走！”
　　燕青将他的头颅按在胸前。
　　“哥哥放心，小乙已有打算，必不让那申王再伤哥哥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