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水覆》千杯夜雨

12、死亡

　　莫逆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目不转睛地看着笑得诡异的崔义和沉默的袁志刚——他在等答案。
　　“哈哈哈哈……”袁志刚突然大笑起来。他按下身边蠢蠢欲动的“三哥”，用欣赏的语气道：“像你这样有气节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何必一心为秦隶峰那样的暴君做事呢？我们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出来闹事，可总惦记着家里的妻儿老小。你也有亲人的吧？你与其今天在这里把命送了，再也见不到他们，不如真心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杀了那狗贼！这是人心所向啊！”
　　“除暴君！杀狗贼！得人心！除暴君……”人群里接着爆发了一阵阵的喊声，听得莫逆心里直发凉。他知道，如果他敢背叛安隶帝，那他将永远也见不到家人了。而如果他命丧于此，说不定安隶帝会放过他们。只是师傅说的让自己全身而退……不可能的，这里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特别是袁志刚和崔义。
　　看见莫逆假装出的犹豫表情，崔义阴测测地说道：“首领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连你刚刚在牢里杀了我们的兄弟都没有追究。你说的第一个方案明显行不通，而第二个方案就是寻死。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陪你一起死吗？”
　　直到听完这段话，安宓才反应过来原来崔义之前一直在糊弄他。崔义真正的想法是听完他的“口供”后，将他和安清都杀死。而现在崔义又不肯放他们二人先走，是因为他想将三人灭口！
　　所谓关心则乱，安宓是因为心里太希望安清能活下去，才差点中了崔义的圈套，但莫逆一直十分清醒。他早预料到对方多半不会答应自己的提议，能将时间拖到现在已经很令他满意了。他将刚才一直偷偷凝聚的真气慢慢包裹住了无名剑，微笑着对崔义说：“安隶帝的确不是明君，我的确该迷途知返。”
　　当众人听到前半句时，脸上都或多或少有松懈的表情，只有崔义一直用毒蛇似的眼光盯着莫逆手中的剑。所以当那把剑在以肉眼难捕捉的速度射向袁志刚时，他以先知的姿态侧身挡在了袁志刚身前，同时大喊“杀了他们！”众人得令，立刻再无顾忌，各式兵器纷纷往三人身上招呼。
　　莫逆早在掷出无名剑的一刻就抢过了身边一人手中的剑，开始大开杀戒。安宓因为抱着安清，只能顺手从腰间抽出暗器对敌，杀伤力很小。莫逆见无名剑刺中了崔义的肩膀，立马用真气控制着无名剑，将其拔出，溅了扶着崔义的袁志刚一脸的鲜血。袁志刚的眼睛早就红了，可惜他不会武功，只能由其他人帮护着撤离战场。
　　无名剑在莫逆的控制下不断在人群中凌空飞舞，像泛着冷光的镰刀一样收割者起义者的性命，同时也不断挡下射向三人的箭簇。但奈何敌多我寡，莫逆和安宓都有些支持不住了。还好莫逆一直在把敌人向墙边引，只待找准时机便可让安宓带着安清先越墙而出。
　　“你们不用费心机了，墙外边也是我们的人！兄弟们，杀！”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句，义军们的攻势又猛了一些，莫逆他们却愈发觉得绝望。
　　“你们先出去，别的不管。我马上跟上。”莫逆喘着粗气对背后的安宓说道。安宓身形一滞，随即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和安清向上托。容不得再犹豫，安宓将安清换回背上，在无名剑的护送下翻过了院墙。
　　将无名剑收回身边后，莫逆的真气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他之前一直用的是速度极快的幻影剑法，此时也再无力继续。他知道，只有最后一搏了——或者生，或者死！
　　“啊！啊……”随着一声声的惨叫，莫逆周围的人都已极痛苦的表情倒在了地上。没错，莫逆并没有杀死他们，而是用自创的飞魄剑法残忍地斩断了他们的手或者脚。飞魄剑法没有剑招可言，凭的就是随心而为，让人难以捉摸。一时间，起义者们都被莫逆的新招搞得狼狈不堪，耳边又不断传来惨叫，士气大不如前。
　　基本解决完了周围的起义者，莫逆拼尽全力飞跃过高墙，连滚带爬地来到了街上。黎明前的街道静悄悄的，对街的民居个个大门紧闭，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县府的喊杀声。
　　不对……太安静了。安宓呢？安清呢？守在墙外的义军他们人呢？！
　　一想到安宓他们有可能被义军杀死了，莫逆整颗心如堕冰窖，连带着全身都颤抖起来。
　　“想见你的同伙？跟我来。”一个如鬼魅般的女声在莫逆耳边响起。

　　虽然心知这也许是义军的诡计，但莫逆还是跟着面前穿黑纱的女子来到了离县府不远的一处民宅。莫逆紧了紧手中的无名剑，依女子的吩咐推开了宅门。
　　只见安宓跪在宅院中央，安清躺在他怀里，背上插着一把剑，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滴落成红色的溪流。
　　“阿……”莫逆张大了嘴，想喊什么却一个音也发不出。而莫逆身边的黑纱女子无声地对院子阴暗处露出了微笑。
　　“阿清死了。他们杀的。”安宓抬头看了莫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了安清脸上。他的手掌正温柔地抚着安清的眉眼。
　　刹那间，莫逆似乎明白了什么，那想法如同闪电击中了他的头皮，让他全身发麻。但他又不敢多想，只是提起全部的精神防范着黑纱女子和院子角落的几个武林高手。
　　要为安清报仇。莫逆将这句话狠狠刻在了心里。
　　黑纱女子睨了莫逆一眼，而后轻轻掠过他，如一片树叶一样飘落在了院子中央。她歪着头看着表情淡然，眼神却透露着无尽哀痛的安宓，轻柔地吐出了两个字：
　　“痴人。”
　　话音落下，她最后看着的人却是门口的莫逆。
　　莫逆被她空茫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平复心情后大声喝问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加入义军，以多欺少，本不是江湖人士该为。”
　　“我们不是江湖上的人，只是想帮帮这些苦命的人罢了。你替秦隶峰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农民，难道不感到愧疚吗？他们不过是想有饭吃，有衣穿，你却让爱他们的人蒙受悲痛，”黑纱女子抬手指着安宓，“就像这样。”
　　她的手指格外苍白，在月光下泛着如刀剑般的寒光，竟不似活人。
　　莫逆再次被安宓痛苦的眼神慑住，刚刚凝聚的真气生生卡在了丹田，无论如何也不能运转自如。自己到底还是中了这女子的圈套了，攻心之计，当真阴险。
　　夜风凄凄厉厉，穿过宅门，盘旋在气氛凝滞的院中，撩起了每个人的长发。滴血声早已停了，只有呼啸的风声在低低催促着什么。
　　等到真气在体内疏通并且包裹住了无名剑，莫逆才平静地开口：“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师傅说，这都是命。今日你们认定我们将都陈尸于此，但我不信，我不信命！”
　　一直潜伏在院子阴暗处的高手们都飞身而出，齐齐攻向突然发难的莫逆。安宓也放下安清，拔剑同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黑纱女子笑着祭出一条白绫，游刃有余地抵挡着不知疲倦的莫逆。
　　黑纱女子远远地操控着白绫，让白绫同无名剑打斗，自己却悠然地坐在树枝上。莫逆以为她轻敌，趁着安宓引开其他高手，握着另一把剑想偷袭她，不料却被突然伸长的白绫卷住了手臂，从树上摔了下来。
　　“好孩子怎么能学爬树呢？不如拜我为师，让我教你真正的修真之法。”女子鬼魅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莫逆不顾被摔断的左手，召回无名剑拼命地切割着白绫，可是白绫竟像水流一般，刚刚切断又迅速合在一起。黑纱女子手指一勾，白绫的另一端缠又住了无名剑，拉着这端莫逆的断手撞到了墙上。
　　正当莫逆被一次次的撞击撞得头破血流时，安宓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以为是安宓也被杀了，顿时怒得全身真气乱冲，眼鼻耳口中都喷出了鲜血。黑纱女子似是有些同情他，又或者是还想戏弄他，便收回了白绫，任由莫逆爬向安宓那边。
　　“阿清……”当莫逆看到安清被分尸的尸体时，差点就要气晕过去。安宓杀退了几个高手，浑身是血地回到安清身边时早就泣不成声了。莫逆让神情恍惚的安宓注意远处的黑纱女子后，就提剑大吼着冲向那几个黑衣高手。
　　过招，拼剑，踹飞，溅血……莫逆简直不顾自己是否会被砍到，用尽一切手段想杀光眼前的魔鬼们。他将全部真气都灌注到手中的剑上，红着双眼胡乱地使着剑招。安宓默默地将安清的尸体拼好后，就伏卧在安清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第二个。”黑纱女子飞下树枝，淡漠地看着自杀的安宓。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死了就万念俱灰……原来是个懦夫。”黑纱女子手执白绫飘到了莫逆身后，轻轻在他耳边说：“那你呢？你会是第三个吗？”

作者有话说

　　黑纱女大有来头。。努力更。。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