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水覆》千杯夜雨

11、营救安清

　　过了四月，莫逆就满十四岁了。在泠泉山中，每个修真者的生辰都注定是平淡而清冷的。因为泠月派修行倡导“心静”、“物外”、“超尘”，所以修真者们都尽量不举行生辰聚会。如果非要说有哪天是山中最热闹的日子，那必定是春节了。每当过年，各个堂都要组织清扫和布置堂屋的活动，一些人做灯笼，另一些写春联，剩下的除尘和扫雪（对小童们来说就是打雪仗了）。还记得第一次做灯笼的时候，栢闻安和莫逆都极其手拙，最后落得通宵赶工。尽管他俩熬得眼睛通红，直流眼泪，可还是一个灯笼也没做成。孟寒兮虽然年纪大些，也只是勉勉强强做成了几个形状难看的灯笼，还弄得满手都是红色，手指也被竹签划破了。三人自然是互相嘲笑了彼此的狼狈模样，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是愈发深厚了。
　　此时，在泠泉山下山的小路上飞奔着一个穿黑色夜行服的少年。他的轻功高妙，近二十步才点地一次，而且速度奇快。不用说，这个少年就是刚接到师傅的紧急任务下山的莫逆了。因为有真气加注轻功的关系，他的轻功可以说在全江湖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好徒儿，蜀西义军的发展近来已成蓬勃之势，圣上几乎将所有精心培养的影卫都派来了。其中有个叫‘安清’的影卫在卧底时被发现并被义军中的江湖高手看押在他们的老巢。你此行的任务便是安全救出安清，之后协助其他影卫完成他们的任务。切记任何时候都以个人安全为重，保证全身而退。”
　　莫逆的耳边还回响着师傅的嘱咐，但整颗心都已飞到了山下。他已经六年没有见到山下的世界了，一想到可以见到当年的小伙伴他就激动难抑。可与此同时他又担心安清的安危，这种既兴奋又焦急的复杂心情使他的下山之途变得格外短暂。

　　当莫逆到达山下的泉香镇时，天刚蒙蒙亮。他之前使用真气和轻功以及躲避山底的守卫都花了不少体力和精力，此时无论如何都需要休整片刻。他来到和影卫安宓接头的包子铺，说了暗号后便被老板带进了铺子后的民宅。
　　约摸小憩了半个时辰，影卫之一的安宓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次是他和莫逆合作营救安清，而其他人都在自己的任务中，抽不开身。安宓是影卫中年纪最大的，性子从小就比较沉稳，却和莫逆并不特别熟稔。趁着安宓在跟自己讲解任务的步骤，莫逆分出点心思观察着这位多年未见的伙伴。只见安宓着了一身最普通的黑色侠士服，腰间佩了一把长剑，模样还算端正，却是一直面无表情，给人冷冰冰的感觉；整个人无论站或是坐都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并不凌厉却让人直觉上觉得危险。明明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高手的气场，这就是安隶帝培养多年训练出的“工具”了吧——如果自己不是被派来蜀州，或许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不知道他们还没有感情，有没有记忆？谈话的最后，莫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我当然记得你，安奕。自从你走后，几个和你最要好的同伴还时常惦记着你。对了，那时候就是安清和你最要好吧……”说罢，安宓嘴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
　　看着安宓僵硬的笑容，莫逆明白了他们并不是不想有感情，而是不能有。残酷的训练让他们连笑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拥有丰富的感情了。比起他们来，自己其实是最幸运的。
　　安宓见莫逆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打搅他，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等莫逆回神，安宓已经背好包裹准备出门了。莫逆也赶紧换上安宓备好的黑色侠士服，绑紧背上的两把长剑，跟着安宓策马奔向蜀州中心——风毓城。

　　话说这蜀西义军名为“锄隶军”，是受到天灾的农民率先组织的，目前的领袖也是农民。去年冬天天秦国西南的蜀州和宁州大旱，而安隶帝扔不减苛赋，大兴土木，致使农民走投无路，不得不反。因为义军打出“除暴君”的旗号，较得民心，渐渐地吸收了不少城镇居民和江湖侠士。农民领袖袁志刚虽说文化不高，但性子直爽，好结朋友，所以愿意加入义军的武林甚至修真高手都不在少数，他本人也不太追究英雄来历，这也致使安清这类朝廷卧底可以混入义军。袁志刚此人之所以对卧底有恃无恐，自然是倚仗着军师崔义的本事。崔义虽只是乡里秀才，可智谋却不亚于朝廷军师。他行军用兵深谋远虑，已帮助袁志刚连下蜀州三城，并在风毓城建立义军大本营，且劝诫袁志刚不急于称帝，袁志刚也接纳了他的建议。目前袁志刚等人住在县府，商量与朝廷军队的战斗事宜，义军部队就在风毓城外驻扎，城中百姓生活如常。而被崔义识破的卧底和叛徒都被关押在县府里的大牢里。
　　莫逆和安宓的计划是伪装成侠士加入义军，找机会救出安清。现在他们就在县府的大堂里等待接收袁志刚和崔义的接见。刚刚二人才快马加鞭地赶到城中，就一刻不停地开始了营救计划。莫逆虽说六年未见城镇世俗风貌，却也是无心观赏，全心都在了安清的安危上。
　　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袁志刚便和崔义从门帘后出现了。双方先照例寒暄一番，接着袁志刚便提出了要看二人武功的要求。莫逆二人用各自擅长的剑法比划了一番，看得袁志刚二人十分满意。接着袁志刚就让府里的下人将二人安顿在离县府不远的一处民宅里。
　　夜里，安宓秘密潜入了县府，摸清了大牢所在和守卫换班时间。翌日，袁志刚按惯例设宴招待莫逆二人，席间气氛融洽，宾主尽欢。只是莫逆中途借由不胜酒力，离席了片刻。
　　“安清，阿清！你……”第三日深夜，莫逆和安宓历经周折，终于在守卫最薄弱的时候闯入了大牢。莫逆和一江湖高手缠斗在一起，安宓负责进牢房救人。安宓在见到安清被虐打后的惨状后先是惊恨交加，而后立马收敛情绪，背起安清就往牢门外跑。
　　余光瞥见莫逆似乎有些支持不住，安宓在牢门口犹豫起来：是上前和莫逆一同对敌，还是按原计划带安清先走？莫逆利落拔出身后的无名剑，手持双剑对他吼道：“你忘了我的本事吗？相信我！”安宓话不多说，临走时向高手射了一排锥形暗器，便带着安清消失在了夜色中。
　　刚要越墙而出，听到动静的义军们便赶到了大牢，为首的既是袁志刚等人。看着四周包围自己的明晃晃的刀剑和箭镞，安宓知道硬来必是护不了重伤的安清，而莫逆等会估计也很难突出重围，只好在原地思考对策。袁志刚的大油脸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油光可鉴，他一遍遍地催促着安宓交代同伙。安宓心知对方必然是要留自己一口气儿的，索性将安清从背上调到怀里，沉默地坐在地上磨时间。
　　“秦隶峰那狗贼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老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就罢了，还派些小狗崽子们来糊弄爷爷们，当咱们是傻子吗？”袁志刚旁边一赤膊大汉性子急，张口就骂了起来，骂完了就煽动其他人一起上去杀了安宓二人。包围圈顿时缩小了一圈。
　　“三哥可别为了这种人动怒，”崔义笑眯眯地安抚着赤膊大汉，“今天他们中只能活一个。谁说了实话，谁就能离开，剩下的那个任凭三哥处置。”
　　因为安清此时正昏迷着，安宓知道崔义这话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他抱紧安清，使自己完全护住安清的胸腹，平静道：“我说，他活。”
　　“这样也行。”袁志刚嘴上应了，心里却想着这样更好，两个都活不成。
　　就在众人等待安宓的交代时，浑身是血的莫逆从牢里冲了出来，用真气控制着无名剑开路。其实义军们早被他恶鬼似的形状唬住了，迎向他的刀剑都没多大力度，任他来到了安宓二人身边。
　　“我来坦白，我们还有二十余个同伙。你们放他们走。”收回无名剑，莫逆将另一只手上的断剑扔掉，“不然，鱼死网破！”断剑落地声和吼声相和，震耳欲聋。
　　“看来狗贼的人还是有些能耐的，是崔某太小看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主线剧情终于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