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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这片东南亚潮湿粘热的热带山地丛林为这个在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力量夹缝间生存的军事基地披上了最佳的天然隐身衣,呈回字形状的几座高低脚竹楼下,仔细看可以分辨出抱着M16来回巡视的雇**佣兵,底楼当地百姓用来饲养家禽的空间则被用来关押人员所用,东南西北按地势设立隐蔽哨所。

      在用山林里最常见的柚木搭建的露天平台上,两名穿着白色笼基的青年男子正跪在地板上替一具尸体裹扎,白色长条绸布慢慢将经过洗尸换上新衣的身体扎成白魂,然后面面相觑。

      这是一种非本地的丧葬仪式——越南京族人的习俗,那两名被征招来的缅甸人很明显对此并不熟悉,而这时候有个穿着军装的矮个子缅甸人正奔向一排较高的诸葛帽式楼,肩上挂着的步枪随着脚步上下来回颠簸,位于中间的木门打开,一名身着整齐将军服的高个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报告将军,明回来了!”小兵在离开高个男人两米开外撅腚立正,敬了一个手心朝外的军礼。

      被称为将军的高个男人缓缓抬起下巴,脚楼前方,一名扛着□□M82A1CQ反器材狙击枪的高个男子正看向他,嘴角挑着未明的淡笑,包裹在用橡胶绳束住裤腿的狼棕色战术裤里的两条长腿微微跨立,右手似随意却动作标准的由前向右,却在接近眉骨处行了个半礼,明明穿着与其他雇**佣兵没有太大不同,偏生就是带着卓尔不群的气场。

      简陋但设备齐全的议事厅里,阮明伊摘下非制式的军帽,坐在桌后,刻意为之的不动声色终于出现了裂痕,脸上的法令纹让本就冷峻的脸越加阴扈,司徒明撤了枪,三两步坐到他对面,俩人隔了一张桌子,他伸手摸出口袋里的自制卷烟,习惯性的弹了弹,叼在嘴角点燃,而后一张叠得有些破旧的新闻剪报被他摆在了阮明伊眼前。

      司徒明手指敲了敲桌面,侧过身子,抬起右腿开始解热带作战靴上的鞋带,边开口,是标准的中文:“杀死翔的狙击手。”

      阮明伊闻言,捻起豆腐干一样的纸张,这大约是一份军报上剪下来的图片,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的特写,某种迟疑的沉默之后,他将纸片拍在厚实的原木桌上,居然也是一口标准国语:“他叫成才?”

      司徒明颔首,呼出一口呛人的烟味,烟灰落在裤腿上了,脚透气完毕,重新套上靴子:“不错。”

      “抓来,我要活的。”如果阮明伊有比面无表情更可怕的表情,那就是现在在他脸上浮现的冷笑,目光如炬,三寸铁钉生生要剜了图片上笑得有些生涩的人。

      “是保密军队的,可能有些难。”司徒明有些为难的垂了垂眉毛,下一秒被阮明伊打断:“我知道你有办法。”然后摊开一个巴掌,“事成之后,这个数。”开玩笑,死的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什么代价,他一定要给明祥报仇的。

      明显心动的一挑眉,司徒明咧了咧嘴:“事成之后,我要东欧这条线。”

      阮明伊闻言,打量了一番对方:“成交。”视线复又落回桌面——成才的脸上。

      走出议事厅,司徒明弓着背扒在走道的木头扶栏上远眺,从这里看向起伏的山地,笼罩在一片朦胧雾气里的远方,怎么都有些像那个地方的某处,狠狠抽完剩下的烟头,用带着厚茧的手指捏灭了,朝地下一丢,用脚碾了个粉碎。

      六年了,老朋友们,你们可都还在?

      高城的路虎开到军区大院的时候雨势渐弱,天色也不像之前那么晦涩,只是一场秋雨下来寒恻恻的,只穿着一身病号服、趿拉着病房塑料拖鞋的成才在副驾驶上交握着双手放在腿下压着,高城瞥了他一眼:“冷啊?快到了。”

      成才笑着摇了摇头。

      站门禁的哨兵大概是新来的,居然不认得高城,打了个手势要求停车检查,高城哭笑不得的翻拉出通行证,按下车窗玻璃朝稚气未脱的小兵蛋子递上证件:“小林呢?”

      兵蛋子笑得看不见眼睛:“首长您至少一个月没着家了吧?小林上个月就调走了。”然后把证件交还给高城,“予以通行。”

      高城点点头,抬眼看了一眼对方的铭牌:“小郭,辛苦了。”说完一拉方向盘,踩着油门驶进了军区大院,主干道到底,又是一个门禁,这里头基本就是将军楼了,住的当然也都是将军级别的人物,每栋三层的红砖别墅都有雕花铁栅栏作围墙,门口站着两名哨兵,高城过了关卡把车停在了墙外的露天停车带上,手里提着装了成才的脏衣服的口袋正要下车,听见身后摸索着拉车门把手的动静,急急的转身按住:“行了,你别动!我来!”

      来自驾驶座的关门声,而后成才侧耳倾听,有清凉的冷风伴着“咔嗒”的声响灌进车里,还来不及伸出手,自己的手便被一只干燥坚实的手掌托住:“来,小心点儿。”

      “阿嚏——”一个隐忍多时的喷嚏终于在冷热温差的驱动之下爆破而出,成才觉得有些丢脸,好在没流鼻涕——不过说起来之前在病房里已经流过了吧,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脸就绷得更紧了,他混沌的想自己以前也没这么敏感啊,怎么一个暂时性失明就变成这样了。

      接着半侧身体就被高城揽住,带着衣料的温热,成才尝试着把自己完全交给高城,他的右手摸到了敞开的房门,不同于军队的厚重木材摩擦过手指的质感敦厚扎实,而后是带着粉状颗粒的墙壁。

      他被牵引着走到某处,高城按住成才的肩膀:“坐。”

      成才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发出骨头与硬物撞击的闷响。

      高城似乎憋着笑:“哎——不是软的,那什么⋯⋯忘了提醒你了。”家里的“沙发”是一套老红木质地的,上面铺着薄薄的海绵垫子,刚才看成才郁闷的表情,应该是坐疼了吧?

      “高城——”

      成才转过头,他听见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屋外传来,而后连长管那个人叫了一声“妈”,于是他急忙跃站起来:“高阿姨好!”

      高城在自己母亲面前就完全换了姿态,朝妈一咧嘴:“嘿,老左同志,人管你叫高阿姨——”

      成才窘迫的低头,耳朵烧得通红:“高夫人——”

      “别理这臭小子——”左云舒同志很不给自己儿子的面子,倒是凑边上仔细看了看这个穿着病号服笑得很是腼腆且被高城的揶揄惹红脸的小伙子,点点头:“就叫阿姨行了。怎么把医院的衣服穿回家里来了?赶紧坐——”而后盯了一会儿成才没反应的漂亮眼睛,颇可惜的摇摇头。

      “他的衣服没法穿,病号服回头你给许阿姨送去呗。”高城指指被他搁在红木茶几上装脏衣服的口袋,他口中的许阿姨是左云舒当年手下的护士,现在已经荣升为护士长了,高城双手按着成才肩膀把他压回沙发上,“那啥,我去给你找套厚一点儿的衣服。”

      成才被按回座位,心里还在为刚才那句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高阿姨”懊恼不已,鼻息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然后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一双柔软的属于女性的双手轻轻握住:“你就是成才吧?高城在电话里说了你受伤的事儿,这些日子尽管在这里住着,别想太多,压力大了眼睛也好不了,知道不?其他事儿不需要你考虑,来,高城,你带这孩子上楼吧。”

      左云舒拿了成才的脏衣服去洗衣间,高城抓起成才的手:“走吧。”

      感官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人在拥有它的时候五感平均分配,并不会特别着重于某感,但当这一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其他的官感就会变得出奇的敏锐,像皮肤间的摩挲,新换的拖鞋的柔软,木制楼梯富有弹性的质感,高城以一种背对楼梯的姿势双手抬起带着成才向上,一步一步。

      “楼梯口上来左手第一间,我爸的书房。右拐是浴室。直走,这里俩门洞,左边一个我爸妈房,右边的,我房。浴室对面,勤务兵小秦的房。”高城简略的描述完,“你就住我屋。”

      “连长——”成才手指紧了紧,手心的皮肤沁出了冰凉的汗水,固执的拧在原地,“你随便把我塞哪儿都行,跟勤务兵挤挤也行——我——”

      高城似乎早料到他想说什么,一下就连长架势上身:“我什么我?我跟你说成才,你在医院就答应我了!”

      “可——”成才脸上挂着如常的笑容,可惜那笑容仅止于嘴边的梨涡,渗透不到双眼,“我一个士官,这样真的不合适——”

      高城听罢,松开手插腰:“有有什么不合适的?成才你还把自己当我的兵不?”

      “当然!”

      “那还有什么可废话的?你就不该跟我生分。”高城长手捞过他的肩膀,推着成才进屋,“现在开始,忘掉上下级,忘掉自己的军衔,也忘掉我老子的军衔,你把我当你哥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成才无声的抿嘴。

      高城不理他,任对方执拗的站在地板上,转身拉开衣柜:“成才,你今年多大了?”

      “刚二十四。”二十四的成才鼓着腮帮子闷闷的回答,本命年啊,犯太岁。

      “我二十八,当你哥不算委屈你吧?”高城愉快的拿出一件运动开衫,拍了拍成才的脸,“这小脸咋绷得这么勉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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