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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个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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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日程表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面试那个姓居的男孩子,他的英文名字叫作安东尼。
称呼他为男孩子,是因为他那一头浅棕色的短发显得太有青春活力,晨光在他的发间跳跃,照耀着他小麦色的皮肤。
他笑着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安东尼。很高兴贵公司给我这个面试的机会,事实上,我对贵公司心仪已久。”一口标准的牛津腔,十分动听。
我略感意外,即刻敛去了脸上早起尚存的一丝懒散,也用口音纯正的英文的回答他道:“谢谢你的关注。接下来可否请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这个男孩面对我的一系列问题落落大方,介绍过去的项目经历时,说到兴起时会眼睛会流露出生动的光采,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
难得又年纪轻轻,项目经历丰富。
除去我对他稳定性的一丝担忧,简直就是做我助理的绝佳人选。
“这只是一份助理的工作,凭你的背景和能力,我相信可以找到更加核心的职位,为什么你会想选择这一份工作?”我坦言我的疑虑。
“在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平台很重要,G&B作为一家国际性的大公司,能够带给我丰富而多样的资源和见识。而您是一位能力出众的老板,我相信跟着您,能够学到比别的‘核心的职位’更加多的东西。”他很诚恳,年轻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无法拒绝他。
我依旧见了后面的两位求职者,毫无疑问安东尼是最优秀的。
我让HR通知他尽快入职上班,明天最好。
下午我就遇到了“安茜茜”身份的问题,乔冬的秘书打电话过来问我护照和身份证信息,说要帮我订机票和预约签证。
“……不用麻烦,我自己这边处理就好,包括酒店等等,我习惯自己安排。另外,可否将拍摄的具体日程表发给我?我会在拍摄时准时抵达现场。”我心中惴惴,一个谎需要十个谎来圆,这话真是不假。
这几天下来我打过退堂鼓,后悔那天不该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乔冬的秘书。但是心里暗暗衡量,觉得如果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恐怕还是会舍不得拒绝。
巴黎,广告,乔冬。就像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梦幻。
在那天中午偶遇乔冬之后,我并没有再与他有过直接接触,但是在看新闻的时候,我总会格外留神与乔氏相关的消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毕竟我将来还要争取他们的生意的。我这么告诉自己。
安东尼很聪明,教给他的东西一点就透,甚至常常举一反三。有一次电话会议,因为时间冲突,我实在没有空参加,安东尼自告奋勇代替我去。这个会议只是与客户进行项目进度沟通的会议,不需要做出判断和决策,我想想这对他也是个锻炼的机会,便欣然应允。
会后安东尼条理清晰、重点分明地整理了会议纪要发给我,同时列明了客户可能存在疑问的几点,供我事后与客户专门沟通。
有时候一忙起来,我中午忘了吃饭,他会轻轻敲门,然后把新鲜可口的Subway三明治放到我的桌上,语带几分责怪地告诉我:“先吃东西,身体可比工作重要得多了!还有,以后你可别想我给你买麦当劳之类的,没有一点营养。”
此时对着他俊朗阳光的面容,我觉得自己是个被照顾被爱护的女性,而非他的老板。
有这样一个助理,简直妇复何求。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虽然我是自己订的机票和酒店,但出于工作时沟通方便的考量,拍摄团队特意和我订了一班飞机、一个酒店。
这个我想应该没有关系,反正不过是七天,我自己小心一些就好。
何况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飞巴黎可是长途飞行,我不想在飞机上活受罪,于是给自己订的是头等舱。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乔氏的作风十分节俭,包括乔冬在内的十来位员工,竟然清一色地都是经济舱。
我的边上坐了位衣着华贵的少妇,细细白白的手腕上一款表是某奢侈品牌2009年出的限量款,价格应该不下六位数。她戴了墨镜,上了飞机就自顾自靠在椅背上休息,一副“别来打扰我”的摸样。
飞机飞了没多久,后面经济舱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一阵一阵地不止歇。隐隐有女人哄孩子的声音,但婴儿的哭声还是越来越大。
我边上的少妇为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似是有些不耐烦,坐姿几秒钟就换一下,又似有几分焦虑。
可以理解,耳边哭声不停,不得清净,总归是有些烦躁的。
不过那小孩也真是可怜,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晕机,哭得一噎一噎的,已经很吃力的样子。
哭声忽然由远而近,到了我的近前。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婴孩,半蹲到少妇跟前:“太太,小瑶瑶哭个不停,我哄都哄不好。”
说来也怪,那婴儿看见了少妇,又抽抽搭搭了几下,哭声竟然止了。
“噢,小瑶瑶要妈妈,妈妈就在这里,小瑶瑶最乖了,看到妈妈就不哭了。”那中年妇女轻轻晃着怀里的婴儿。
“行了,不哭了就好了。你把她抱回去吧,我睡一会儿。”少妇的语调淡淡的。
“可……”中年妇女一脸的为难。
我看不下去了,冷冷看了眼那个少妇道:“这么小的小孩子,一直哭只怕要哭出毛病来的。我和这位阿姨换个位子吧,让小孩能挨着你。我去经济舱坐。”
中年妇女冲着我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少妇却只淡淡说了句:“谢谢你了。”
没想到那中年妇女的座位紧挨着乔冬。
我在空间狭小的经济舱坐下,手臂不小心擦到乔冬的胳膊,突如其来的肌肤的触感令我一个激灵。
“刚才吵到你了吧,都没有休息好。”我没话找话。
乔冬淡淡一笑,清俊的脸上确有几分疲态,但仍旧将风度和礼貌维持得很好。“你和孩子妈妈换了个座位?这孩子这么小小的,就知道享受了呀,一到头等舱就不哭了。”他打趣道。
“什么呀,”我一手抚过额头,将头发向后一捋,“那个不是她妈妈,她妈妈在头等舱坐着呢,所以她才一到头等舱就不哭了。”
乔冬“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周围十分静谧,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半夜一点多,机舱的过道灯全关了,远远望到过道那一头洗手间的绿色标志在黑暗中十分显眼。隔了很长的时间,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道,“茜茜,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你说你是个心其实很软的小刺猬,我现在发现,还真有些像。”
“唔……”我闭起眼睛装睡,我可没兴趣和他“对口供”。
我没打算骗他一辈子——或者说,我没打算一直骗他下去——“一辈子”这个词用在这里瞧着有点过于亲密。我只是想大胆一下,把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当做偷来的一段梦,将错就错地尝试另外一种人生。
一个礼拜之后,我还是我周意茹,G&B的策划部经理,梦想着能靠乔氏这个潜在客户让我年底升到高级经理。
我肘关节搁在座位边上的扶手上,思绪渐渐沉静下来。我确实打算睡一会儿了。
忽然我感觉到手臂上有他人皮肤的触感。是乔冬,他也将手肘搁在了扶手上,扶手统共那么点地方,他的手臂挨到了我。
明明碰到了我,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把手挪开的意思,依旧保持着那个碰触着我的静止状态。
男人的皮肤,带有粗糙的温度。
我忽然不淡定起来。
我也没有把手拿开。
其实现在的社会,很多人会觉得肌肤相亲都已经不是太大的事情,我不是那种老古董,那就是此刻,区区一小方皮肤的碰触叫我小鹿乱撞。
我小心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生怕打破了“平衡”,睡得很不舒服。
但我终于还是睡着了。
我是被送早餐的机上广播吵醒的,迷蒙中睁眼,第一感觉是天亮了,清晨的阳光透过飞机上的一个个小窗照进来,说不出的舒爽。
紧接着我发现,我整个头都歪在了乔冬的胸前,一只手则搁到了人家大腿上。我一边的脸颊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就隔着他那件带了他体温的单薄的白衬衫。他的大腿,摸上去紧实而有力,还有……裤子的料子很好。
我一下子坐直身体,缩回手,只盼乔冬还睡着,根本没发现我吃了他的豆腐。
谁知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明明是白马王子的面孔,我此刻却偏偏觉得有几分邪气。
“你醒了?那我把我这边窗户的挡板打开了?”他浑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刚刚松了口气,谁知他紧接着一句:“你睡觉有点流口水呢,你看我这衬衫上的印子——”
我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他面前,我为什么忽然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想我周意茹这么些年,也有的是男人为我神魂颠倒。
我忽然想要和他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