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十三月》丁梨梨

2、第一个月（中）

　　周四的时候大老板从美国飞过来，召集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开了个战略会议，意思下半年的重点是开拓业务范围，其中一项就是要增加在快速消费品行业的市场份额。
　　这个行业素来是我们的弱项，那几个著名快消品牌和广告行业的某几家龙头公司有长期合作关系，一直以来我们只拿得到一些二线品牌的小单。我曾经试着接触过某家化妆品公司的市场营销总监，结果人家只是客气又冷淡回复了我几个邮件，连和我开个会都不肯。
　　说起来，乔氏在业内的实力有目共睹，如果能够拿到乔氏的广告单子，这份功劳够我在年底考评时升到高级经理吧。
　　是我自己说的，既然搭上了乔公子这条线，就要好好利用嘛。
　　我周一花了一上午时间研究了乔氏在彩妆领域的产品线和销售情况，分析了乔氏近年来的主要广告，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满脑子都是乔氏。
　　因为要去见“客户”，所以我今天特意穿了白衬衫加黑色正装裙，下午一点半不到，我就出门奔金茂而去。
　　金茂大厦和环球金融中心都在陆家嘴，距离不远，走过去足矣。
　　金茂大厦的安保工作非常严格，我在一楼大堂凭身份证办了临时门卡不算，还得受访单位下来人把我带进去才行。
　　大堂前台的小姐一手拿着我的身份证，一手拿着电话：“乔氏吗？这边有一位周小姐说约了两点来你们这里……”前台小姐抬眼询问地看着我。
　　“……试镜。”我赶忙补充道。说完我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又道：“麻烦你说是安小姐！那是我的……艺名。”我说完自己转过脸恶心了一把。
　　乔氏在金茂占了从三十楼开始的三层楼，三十二层主要是高管办公室和会议室。接我上来的人把我带到了一间由会议室临时改的化妆休息室，我进去的时候一个女郎正坐在里面补粉。
　　看这身材，应该是模特。
　　那么，我现在的身份也是“模特”了？
　　那女郎一头齐肩的直发染成了亮眼的红色，见我进来，她头也不转地只是拿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你是新人？脸挺生啊。”
　　“新什么啊，都一把年纪了……”我环顾四周，“就我们两个吗？”
　　仿佛我问的是个很愚蠢的问题，那女郎一脸不耐地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是还有丽莎和孔洁吗？孔洁我不知道，丽莎不到最后一分钟不会出现的，人家大牌呀——”她说着抑扬顿挫地叹了口气，又看了我一眼，忽然疑惑起来，“你是不是来试镜的？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摊摊手不置可否。
　　说起来丽莎我是知道的，我们公司另外一个经理做的一个广告曾经和她有过合作，说是一个礼拜下来被她眼高于顶的态度气得够呛。
　　不一会儿另外两人也来了，一个穿了件满是破洞的白色连衣裙，露出片片小麦色的皮肤；另一个一头利落的短发，烟熏妆大耳环。
　　我有些无语，不明白乔氏这次试镜的负责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了这么几个人来试镜。
　　我原本想试镜前就去找上次的乔先生，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看能不能约个时间重新吃顿饭，谈谈生意。
　　毕竟都工作这许多年了，我可没兴趣挤在一群模特中间，亲自上阵去搔首弄姿。
　　谁知道那两人一到，即刻便来了工作人员，直接把我们带去试镜的会议室。
　　也罢，乔先生应该也会在，到时候一见面我就赶紧说清楚好了。他大人大量，应该不至于怪罪我。
　　乔先生果然在，和另外三个西装笔挺的人一起坐了会议桌的一排。见到我，他微微一笑。
　　我赶紧展开一个职业的笑容，远远地就伸出右手，向他走过去。
　　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对着我叫了一声“茜茜”，我一怔的功夫，他侧头向身边的一人介绍道：“这位安茜茜小姐是我一个朋友，人挺有意思的，也是个模特。我请她过来一起试镜，反正，公平竞争。”
　　声音不大，但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听到了。顿时那三个模特对我这个“走后门的”怒目而视。
　　我有苦说不出，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介绍我是“安茜茜”、“模特”，我总不能再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他压根弄错了。这男人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好面子，我要真说了，那生意估计是再做不成了。
　　我暗暗塞回了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名片。
　　只能以后再解释了。
　　我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算是默认了他对我的介绍，而他也十分绅士地站起身来，伸出手同我握了握。
　　他的手干爽而冷，握上去有一种沁凉的舒适感。
　　乔先生身边的男人自称汤姆，听口音是台湾人，自称是乔氏旗下“姿兰”这个化妆品牌子的品牌经理。这次准备新上市的口红就是姿兰的。
　　“几位的资料我之前都看过了，都是很有经验的模特，今天一见，也确实叫我眼前一亮。”汤姆用笔点点自己面前的一沓纸，“废话也不多说了，相信几位也都看过我们之前发给几位的资料了。这边我们做了一个布置，也请了专业的摄影师，几位一个一个来吧，随意地摆些pose，我们拍一些照片，事后内部讨论用。当然几位放心，这个照片肯定不会外传，我们之前也都有签过协议的。”
　　等他说完，乔补充道：“几位在现场呈现出来的气质我们也会重点考虑，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几位亲自过来的原因。”
　　我看了眼那个“布置”，是利用一半的会议室搭了一个小高台，配了亮绿色的背景。那绿色……我只能说……恶俗。
　　另外三个模特轮番上去了，一个个姿势摆得熟练而自信，连眼神都很专业。很快就只剩下我了，众人都看向我，其中一个模特还毫不掩饰地露出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表情。
　　难不成真要上台去拍照？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东施效颦的姿势岂不是白白惹人笑话？
　　当时还对乔先生说什么“我本身也不差，不见得丢了你们公司品牌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汤姆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不理会他不耐烦的表情，站直了身子，带着优雅的笑容从左至右地看过众人。“怎么就没有人想要问问我，为什么穿了这么身职业装过来？”
　　乔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我的下文。
　　我又看了眼那三个模特，继续道：“怎么就没有人问问她们三位，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来试镜？”
　　红头发的那个当先炸毛：“我们有什么问题？！”
　　我不理她，看定了乔的眼睛：“我以为，姿兰的消费者群体主要是二十五岁到四十岁的成熟女性，而从这次新口红所属的色系来看，应该是面向都市白领的。所以这支广告需要传达的，是知性、成熟、干练的品牌形象——这也是我为什么职业装打扮的原因。我不明白像这样的……”我看向三个模特，“……朋克风？或者前卫风？和姿兰的这款口红有什么联系。至于这块绿色的大布景……”我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乔“哈哈”笑起来，摇摇头：“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每次都有不俗言论啊。我承认这次在候选人的选择上，我们公司确实存在一定失误。另外几位都是很专业、也很美丽的模特，但是可能确实和我们的品牌形象存在一定距离。”
　　汤姆在一边汗如雨下。
　　我道：“我是板门弄斧了。贵公司在快速消费品领域实力雄厚，如果能和贵公司合作，对任何人来说，自然都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我的本意是为将来建立双方广告上面的合作做铺垫，一时竟没想到此情此景下乔会顺理成章地以为我是想争取这支口红的代言。
　　他倒也慷慨：“我看之后也不用内部讨论了，安小姐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很符合姿兰的新口红，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意见？OK的话我们今天要不就定下来？早点定下早点开工，这款口红下一季一定要上市。”他看向另外几人。
　　那几人自然是一叠声的赞同，少不得又把我夸奖了一通。
　　我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忽然就成了这么个局面，如今我可骑虎难下了。
　　“合同我们事后会派人给安小姐送过去，当然里面的一些条款是可以讨论的。安小姐怎么回去？需不需要我们公司派车送你？”乔先生一边理了文件站起身来，一边问我。
　　我忙道不用。
　　乔先生掏出名片，双手递给我：“冒昧问一句，安小姐手机号是不是换过？我前两天让秘书打电话给你，想给你送这次试镜的资料，结果一直是停机。”
　　“……啊，是换过。”我脸上发烫，报上手机号，眼看着他输入手机，存作了“安茜茜”这个名字。
　　我心里暗暗着急，手里烫金印了“乔冬”二字的名片忽然变动格外烫手。
　　呵，如今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