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犬吾妻（GL）》王小团儿

7、第七章

　　自从包包到家里以后，每次吃晚饭之前妈妈总会让帅妍先去喂它。一开始帅妍自然是怨气冲天，后来慢慢也就习以为常，看着包包欢乐地扒在狗碗旁边吃得不亦乐乎，吃完之后又一个劲往人腿上抱用可怜兮兮的眼神讨食物也只是皱着眉头叹口气。
　　“帅妍，去洗碗。”
　　“帅妍，去把牛肉放到冰箱里。”
　　“帅妍，帮我把指甲钳拿来。”
　　“帅妍……”
　　在学校别人对着她说话都恭恭敬敬的帅妍，在家里整天就这样被妈妈指使得团团转，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何况这些指使里有时还包括了“帅妍，去给包包洗个澡”或者“帅妍，去把包包的粑粑清理一下”这样在一个月之前她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完全不能接受的命令。
　　“帅妍——”那厢厨房里妈妈又在拉长声音喊道。
　　刚刚把包包的粑粑用卫生纸裹着冲进厕所的身心俱疲的帅妍，拖着脚步走出来。
　　“我今天不给包包洗澡了。臭就臭吧，反正是睡我的床。”
　　“我不是想说这个事情。”妈妈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等会回来的时候给包包洗个澡，我今天要抱它到我的沙发床上看电视。”
　　帅妍低头看看包包，它一脸没事人似的兴高采烈的表情。
　　“我讨厌你。”帅妍咬牙切齿地说。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们家楼下搬来了一户新邻居么？”
　　“什么邻居？”帅妍显然心不在焉。
　　“好像是一个盲人，我今天听楼下的物业说的。那小姑娘不容易，父母也不知道在哪里，也没让别人照顾，自己一个人到处搬家，总算到了我们这边才安定下来。怎么说也是左邻右舍的，你等下带点东西去看看她。”
　　说着，妈妈抱起地上的包包递给帅妍。帅妍看了她一眼，不可置信地说：“带点东西去看她……是指带一只包？”
　　“等下我跟你爸要下去锻炼，包包没人看。”妈妈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小袋蜜柑。“这个也拿上。”
　　“其实它能自己照顾自己的。说不定人不在的时候它更快活。”帅妍看着怀里这个全是毛缩着脖子似乎很享受的小东西，恨不得竹筒倒豆子把它的事迹都告诉妈妈。
　　罢了罢了，别吓着老人家。
　　帅妍慢慢走下楼，一手抱着吃得沉甸甸的肉包，一手拎着圆滚滚的蜜柑，感觉自己也快要以肚脐为圆心形成一个标准的圆。
　　根据妈妈的说法，没错门牌号码是306。帅妍按响了门铃，那叮咚的一声似乎敲中了包包的神经，它兴奋地侧着脑袋听了半秒钟，马上说：“汪！”
　　这时，门的那一边立刻传来了响应：“唔汪！”
　　帅妍的心一沉。这新来的姑娘，看样子也是个养狗的。而且按照帅妍数次被大狗追逐撵咬，和声音的浑厚程度来看，里面那只肯定块头不小。相比之下，刚满两个月的包包的叫声显得非常稚嫩。
　　想到大狗，帅妍的小腿肚甚至在微微地发抖。
　　“打个招呼就走好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帅妍又一次按响了门铃。
　　“谁呀？请稍微等一下，我就来。”屋里传来女孩的说话声，声音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非常好听。
　　“楼上的邻居。”帅妍说。
　　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首先映入帅妍眼帘的是一只脑袋在她大腿附近徘徊的，身材高大的黑色拉布拉多，皮毛油光铮亮，神态安详，身上背了一副胸背带，上面还有一个形状奇特的把手。
　　帅妍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心里一阵阵地发毛，要不是咬紧了嘴唇，差一点就叫出来了。
　　“请进。”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孩，手里握着那拉布拉多胸背带上的把手，在墙壁上摸索。帅妍发现，她的眼睛确实是紧闭着的，还有些凹陷下去。
　　“不进了，不进了，”帅妍连连摇手，“我是楼上的邻居，我姓帅，叫帅妍，听说你刚搬进来，想来看看你，以后左邻右舍有个什么事情，也好互相照应……”
　　那女孩温婉地一笑，道：“帅妍？好名字。我叫解明子。请进来坐。”
　　“不坐了，不坐了，我住在606，有时间的话，你可以过来坐坐……”
　　解明子沉默了一会，像是了然于心地说：“你是不是害怕牙？别怕，它是我的导盲犬，很乖的，陪了我两年多了。你等等，我把它叫进去。”说完，她拍了拍拉布拉多的头，“牙，回卧室去。”
　　只见那名叫牙的大狗，一声不出，乖乖地转头进了房间。“请进来吧，没事了。”解明子说着，自己摸着墙壁慢慢往屋里走。帅妍心里忽然生起愧疚，连忙上前搀扶。
　　可她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抱着一只包。帅妍刚刚搀起解明子，她便惊喜地扭头道：“嗳？你抱的可是只小狗么？”
　　帅妍还没答腔，怀里的包包已经抢先一步：“嗯汪！”
　　“听声音，好小。”解明子说着，一面用手慢慢摸包包的脑袋和身子。似乎是没有感觉到敌意，包包也乖乖地任由她摸。
　　“是博美。”解明子笑了，“体型和脸型都很好。品种很正。脸一定长得很甜美吧？”
　　“呃……这个，算是吧。”帅妍看着怀里被摸得很舒服正在闭着眼睛享受的包包，心想它变成人以后的脸蛋很甜美倒是真的。
　　“来坐。”解明子进了屋，殷勤地张罗着给帅妍倒水。看得出来刚到新家一切都还不熟悉，她走路磕磕绊绊的，什么都要靠摸索。帅妍有些不忍心了，说：“不必倒水不必倒水……你还是拉着你的导盲犬吧……这样多少安全些。”
　　“可是，你害怕……”解明子犹豫。
　　帅妍一咬牙：“其实我不怕。”
　　解明子感激地一笑：“谢谢你。那我叫牙出来了。”随着她的一声口哨，那条黑色的大拉布拉多便从屋里跑出来，顺从而准确地站在了她的右侧，姿势专业，动作标准，一眼而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导盲犬。
　　面对着这条大狗，帅妍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解明子缓缓摩挲着牙的头，说：“牙陪了我也有两年了，一直很听话。这孩子脾气很好，很温柔。如果没有它照顾，我是不能走出疗养院自己生活的。”
　　“那么，你的眼睛是……”
　　“之前出了点事故……虽然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治不好。最后我发现，牙是我最好的解决途径。”解明子说着，挠了挠牙的下巴。牙把头靠在她膝盖上，温柔地回应。
　　“每天早上牙都会带我出去散步。之前我住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市中心不是有个很大的公园么，我就跟牙去那边走走。那里有很多人早上都会把自己家里的狗带出来遛遛，跟他们说说话，很有意思的。”
　　帅妍木然地听着这些话，点着头。解明子又说：“要不然，明天早上你也来跟我一起去公园怎么样？小狗也是需要社交的，你家狗狗叫什么名字？整天待在家里会得抑郁症的呢。”
　　“好的。它……它叫小笼包……”帅妍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但旋即便感到了揪心的后悔。
　　明天早上，要她跟这只小笼包一起，身处在中心公园狗的海洋当中？
　　想想就已经毛骨悚然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反悔了。解明子热情洋溢地微笑着：“那明天早上8点半的时候，我跟牙在楼下等你噢。”说完，伸手摸了摸包包的脑袋：“小笼包也要来哟。”
　　帅妍几乎是捧着自己一颗破裂的玻璃心走出了解明子的家门。
　　明天早上八点半。楼下。目标：市中心公园。不见不散。
　　她心里安慰自己：“也好。也好。包包整天放在家里不跟同类接触，毕竟对它心理的健康发育也没有好处。看它刚才见到那只大狗的样子，眼睛瞪得那么大，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嗳，包包，你想出去见见别的小狗么？”晚上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帅妍这样自言自语地问道。
　　“想。汪。”身后传来清脆的回答。帅妍回头看了一眼，包包正趴在床上，两条白皙的小腿在半空中摇晃，嘴里嚼着半条刚才帅妍塞给她的牛肉干，心满意足。
　　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帅妍转过身来严肃地问道：“包包，你说今天那只叫牙的狗，也会像你一样变成人吗？”
　　“会呀。”包包歪着脑袋，“刚一见面我就知道她跟我是一样的。包包之前跟大姐说过，所有像包包这样的女孩子都会变成女孩子的汪。”
　　帅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大姐今天没有给包包机会跟那姐姐好好认识一下。大姐留意到没有，她的眼神很温柔，是位善良的姐姐呢。汪。”
　　“善良？”帅妍呼地转了回去。“那么壮，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大姐怕狗吗？”包包见她不理自己，又黏着埋身过来，在她身上左拱右蹭。
　　帅妍板着脸。这个怕字实在说不出口，何况在小狗面前，真真不能失了这个面子。她清了清嗓，说：“就是像牙那样的大狗把我围起来，我也不怕。”
　　“包包也不怕。”包包说着，干脆整个人坐到了帅妍的腿上。
　　“起来起来，”帅妍有点脸红，“重死了。”
　　“要抱要抱！汪！”包包竟然开始撒娇，像小狗一样——不对，她本来就是小狗——把脑袋在帅妍的胸口蹭过来，蹭过去。
　　“今天我抱了你一天了！”帅妍一面说，一面试图把她丢到床上去。无奈变成少女以后的包包体重猛增，她试了好几次，只能勉强把她推开一点点。
　　“大姐明天会带包包去公园玩，汪？”包包抬起眼睛看着她。
　　“唔。”帅妍红着脸答应了一声。
　　“大姐最好了！”包包欢快地叫了一声，旋即把嘴唇凑上来。帅妍心想她又要像平时一样伸出舌头舔自己的脸，连忙避让。
　　谁知包包只是轻轻在她脸颊旁边啄了一下，然后说：“包包是豌豆射手。噗汪。”
　　帅妍抱着她，僵在了原地。
　　忽然感觉怀里一轻，她低下头看，茶色头发的少女包包已经不见，她抱着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肚皮小狗，已经歪着头，睡了过去。

　　×　　×　　×

　　“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什么，什么东西就往你身边凑。今天那只叫牙的大狗还算有教养，没有像别的狗一样见到我就扑着过来咬。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养了包包，我已经一个月没有遇到过那种凶恶的追着人要咬的狗了。或者换个说法，路上见到我的狗都不再追着我咬了，这是一件怪事情。
　　小梅说了，养狗的人总是成群结队地出现。而明天我就要跟着解明子去那个养狗人成群结队地出现的地方。请大家为我祈祷，我觉得我真的还没有锻炼出身处狗海还淡定如常的那种素质。
　　包包倒是很喜欢这个活动。谁来告诉我这个小东西不是专门给我找事的么？
　　其实……说不上来的感觉，我倒是不讨厌她偶尔COS一下豌豆射手的。
　　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