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啾啾》明晞夙莫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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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出城门没多久，就看到前方有一黑影，似乎背对着月亮所以面目一片模糊，那东西直冲着我们，四周又一览无余没什么遮掩，躲是来不及了。我听到背后阿好剑已出鞘，轻轻拽住缰绳，乙姬似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渐渐放轻了脚步。待离那团黑影约莫二三十步时，听得乙姬如撒娇般嘶鸣一声，对面即时传来马鸣回应，彼时阿好也知道了那团黑影正是青州镇海将军的独子赵禟。
　　赵禟听到乙姬的声音忙迎上来要跪拜，我赶忙止住“公明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来这些规矩？”他收住动作冲我一拱手，急切道“好在公主无虞，卑职受公子所托，倘若公主有什么意外卑职万死不辞。”
　　“哦？二哥他手脚伸得还真是长。公明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原来跟他吃喝嫖赌的时候怎不见你这般义正言辞？”我笑嘻嘻地看着马前七尺男儿登时红了脸，有意无意地瞥了我身后一眼，拱手道：“阿芜……这个……莫要拿我玩笑了，公子他……我怎敢违命……”
　　“呵呵……公明何必如此紧张，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未来嫂子都不会追究，旁人却还在意什么？”我满脸促狭地眨眨眼睛。身后一直不语的阿好轻轻嗓子，婉言正色道，“少将军，天色已晚，我们快回吧！”
　　赵禟忙点头称是，面颊愈加红得似可掐出血来。乙姬和砕风都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撒了欢儿地狂奔起来只听耳边疾风呼啸，不多时便已到了营地。有赵禟在，卫兵自然不为难，待送我与阿好到帐前便止住脚步，低声又嘱咐了些也回了帐。
　　阿好麻利地收拾床榻，打水服侍我更衣浣洗。
　　我坐到床上又往里让了让道：“阿好，今晚就陪我一起睡吧，也跟我说会儿话。”
　　她迟疑了一下，我马上补了一句“以后没机会了。”
　　果然，阿好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解下外衣躺到我身边。
　　我心满意足地掖好己侧被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公主快些睡吧，明天早点起来好准备进宫。”纵是阿好嗓音再是柔美却挡不住我一阵心悸。剩下的时辰屈指可数，我只听到自己的心愈捶愈响，耳边只剩了那“咚咚”声。
　　“阿好，我突然很不甘心，”右手覆上胸口道，“里面有个声音在怂恿我逃走。哼，想不到我也会如此软弱，当初我还劝兄长放心。”我双眼没有焦点地睁着，隐隐感觉到身旁女子身体的颤动。
　　“今晚是最后一次能和阿好同席而卧，也是最后一次可以扮男装……好多的最后一次，却只有这样少的时间。”我顿了顿，叹了口气故作轻松继续说道，“我才十三岁，都没有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喜欢过一场。从前听纠讲龙女乙姬和猎人阿芒的故事，我还笑那龙女无珠，尊贵如此，什么样的神仙王子找不到偏偏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难怪老龙王要水淹白沙村才解气。呵呵，我要嫁的时自诩天子的人，怎么也希望有个龙王爹爹兴风作浪一番呢？阿兄还后悔之前夏右丞来给儿子提亲被他尚还年幼回绝。可是我也不喜欢夏修明啊，都是不喜欢的人还不如这样能让青州百姓过几年安生日子，不然如何对得起他们让我养尊处优十余年。”我说地有些口干舌燥，侧头看了看只发出不均呼吸声表示还清醒的阿好。
　　“所以阿好，我不能再自私了。”我目光灼灼地望着白瓷一般姣好的侧脸慢慢转过来，同样明目含光地望着我，“今天赵禟他……就连我都看的出来他对你有意，阿好，你呢？来时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带了你来其实也是潜意识里担心未来，你在我身边也好有个可以信任的人。可现在我做不到，你从小就在我身边，在我眼里就是没有过的阿姊，若真心对你好就万不能带你进去，所以明天你跟赵禟一起，等这些事过了就跟他回青州。”
　　阿好睫毛微颤，冰凉的纤手拉住我的，淡淡地说：“公主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如此阿好更不能放心了，公主把我当阿姊，我也一直从心里把公主当小妹的。以后的日子艰难，阿姊更应该挡在前面，怎么能还没开始就躲回去呢？至于少将军……我跟他不过是同门之谊。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青州，只为阿芜你。”
　　我听她珠玉般的嗓音唤我乳名，心中不禁大恸，把头埋在她怀里不住地流泪。阿好，虞好，母妃早年收养的孤女，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不单单是我，记忆里父皇对她的态度也好过其他婢女。小时候以为是因着我的缘故，慢慢大些便明白母妃她再是纯善也不会亲自平白收养来历不明的孩子，还让她和自己的女儿同榻共食。
　　有心试探地对父皇说过，“若得长姊如此，长安三生有幸”只见父皇眉心微蹙，后只淡淡道，“那便对她好些吧。”
　　终究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些不耐地迫问：“阿好究竟是什么人？值得父皇如此挂念？！”如今想来当初无非是因为任性嫉妒，不愿她人瓜分父皇的宠爱罢了。
　　然而父皇终是摇摇头叹道，“阿芜你一生气就喊我‘父皇’，她能是什么人无非看着可怜罢了。你母妃心善，生前常常挂念，爹爹无非是想了了她未尽之事，你才是爹爹最宝贵的女儿。”
　　随着年岁增长，阿好也逐渐出落成转盼明媚的窈窕女子，眉眼越看越觉得亲切熟悉，尤其长兄景洪看她的神色愈加迷离。我原怕他向我讨阿好做妾，却听他哀叹：“阿芜那时还太小，恐是已记不得母妃的容貌了。”更让我笃定阿好与母妃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这联系爹爹知道，长兄知道，二哥纠如何尚不清楚，唯独我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彼时阿爹已薨，我只有缠着长兄。景洪被我搅得不耐烦，只得跟我说阿好是我的表姐，是母妃妹妹的女儿。我奇怪从前未曾听说过有个姨母，景洪只说那是祖辈人的恩怨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只记得阿好体内有着一部分与我们相似的骨血就够了。我明白他不欲多言便也不再纠缠，却自此之后对阿好身份的好奇只增不减。
　　阿好的家姓是虞，而这个并不常见的姓氏在青州有些声望的只有在祖父征战四方时期荣州兵败的领主虞穆城。我深知祖父的铁腕，那么就可以料想当年极力抗衡他的虞家会是什么下场，心中禁不住一阵恶寒。
　　记得乳娘曾说我跟阿好都是她看大的，那么阿好入宫时也该是个婴孩吧，那么阿好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呢？父皇母妃并没有隐瞒她的姓氏，那么阿好该也能打探出我所知道的，虽然只是小小领主的女儿，原可以衣食无忧，在父母膝下承欢，如今却要在青州仇家为婢……

　　“公主，公主，该起了，还要梳妆呢。”
　　耳边是一阵温柔的轻唤，我听出是阿好的声音，打了个激灵猛坐起来，一时头晕目眩。昨晚一直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公主快缓缓，哪里就那样急了？”阿好拿来一靠枕掖在我背后，扶我半躺下。
　　“什么时辰了？”我闭目片刻，感觉好了许多。
　　“快到卯时了，公主稍歇歇就起吧，还有约一个时辰准备。”
　　我忙起来，只是再不敢像刚才一般猛了。“那可有些着急了，现带我去洗澡，然后要像走那天一样打扮。”
　　“这点奴婢省得，热水也早备好了，让人一直温着呢！”阿好弯眉顺目道。
　　我也笑道：“阿好，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若有天你不在我身边，或者你不再愿意站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