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啾啾》明晞夙莫

2、第 2 章

　　那身厚重红艳的衣饰自然甫一出城就卸下，换了身寻常宫装，同样华丽耀眼却简单得多自然也轻快得多。
　　这样且行且停半个月后，比预计的还要提前了一天抵达大胤的皇都——平阳城。在城外约三里远的地方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护军，领头的使者竟是权倾朝野的秦相！我心中暗自吃惊，不禁微蹙了眉头。青州虽然在大胤野心昭昭的吞并中得以保全，却并不具有可以与之分庭抗礼的实力，全赖阿兄未雨绸缪早早派出使者游说邻国国主结盟才使得“东海四国”能在覆巢之下留得完卵。近几年四方一直相安无事，如今的青州对于大胤完全是块鸡肋，战则损失难计不若年年采纳进攻作为保护非一般的坐镇北方防御北胡的滋扰，况且那北胡边界也有大片连着幽州，边防原本就是重中之重，等于平白从青州人手里得好处。所以就算大胤十分重视礼遇青州，也不必让秦相亲自出郭相迎，未免太隆重了些。若来的是四国国主倒也罢了，可我还是知道自己一个未及笄的青州公主有几斤几两重。身旁阿好扶我走下车辇，我整肃下衣裙，推手齐额向面前须发皆白的秦相揖礼。
　　秦相见状慌忙虚扶我一把，道：“公主行此大礼，老臣如何受得起？快快请起。”
　　我顺势肃立，仍然拱手，“长安素闻家兄赞叹丞相为人处事贤名四海，堪比周公，又是长安的长辈，天下人皆敬拜，丞相自然是受得起的。”如此说并非有意吹捧他，的确是有人将他比作周公旦，似乎可以追溯到当今天子白崇羽还是亲王的时候，那时的胤王猝死前线军帐，御前只有当时的秦司马在，王上口谕传位武王白崇羽，命其为相辅佐新王。当时的武王虽未过而立却也已成家封侯，又是长镇边疆立有战功，秦相手握兵权完全可以立先王幼子澈，然后如曹孟德一般挟天子令诸侯，但其偏偏将兵权交予新王曰：“出将入相。”我对他行上揖自然不是为了他对自家天子多么忠诚，而是源于此前大胤企图统一四方未遂时他前来与“东海四国”议和，虽然四国需年年进贡，但数目却并不大，完全像是走过场的意思。据哥哥说，秦相以为百姓都不容易，若真继续打下去四国的后方供给肯定耗不过大胤，但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反而给了乌苏、胡燕等国渔翁之乘，不若进贡大胤，由大胤保障四国的边防无虞，进贡就当是给战士们发些粮草军需。我那时还疑惑，若让胤兵驻守我们的边防，岂不相当于被他们围住了？哥哥只笑道，“哪里能让他们靠近边界？不过是互通那些蛮夷的动作消息，他们能挡则挡，不好挡的时候，除非我们求救不会逾界分毫。我们青州的将士又不是摆设。”
　　“公主请且在此落营歇息，待到明日吉时入城，另有仪仗接迎。”
　　我看着秦相唇边白髯随语而动，忽想起曾经打趣刚从营地回京的义兄百里纠的话“口角几回无觅处，忽闻毛里有声传。”，不禁莞尔。我低下螓首，恭敬应诺。
　　胤人的规矩甚多，凡事都讲究“黄历吉时”，有挑拣的功夫什么事都可办妥当了。顿觉有些无奈，待明日入了平阳城恐怕再不能像从前一样无拘无束。现在才刚过未时，有大半天空余，不趁这个时候转转，今后再难有机会了。
　　“阿好，去给我找件男装来。”我一边说着一边绾起头发，梳成丱状总角，“你也换了跟我一起去瞧瞧大胤的繁华市井。”
　　“公主……”阿好有些迟疑地朝护送使赵禟的营帐瞥了一眼。
　　我冲镜子里的阿好笑笑，“是我疏忽了，等临走的时候给少将军捎句话就行。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阿好回过神来，转身掀开帐帘而去。不多时回来已然一副小厮打扮，双手还捧着一件锦衣。
　　“知我者，阿好。居然早有准备。”我笑着任阿好帮我换上跟着纠溜出宫时所穿的男装。
　　“公主，少将军把乙姬已在营外等候了……”
　　“少将军？公明也要一起么？”我整理好衣袖，看到阿好默认地低下螓首，“那怎么行？得有个人在这儿必要时引开秦相的注意才是。走吧，我去跟他说。”
　　“诺”
　　利用我的令牌推说奉公主命进平阳城买些点心吃食，守卫到没多难为，全赖于平时阿好跟他们疏通得妥当。
　　才没出营地多远就看到一身玄衣的赵禟和手中所牵的同样通体油墨唯四蹄皆白的乙姬，原是纠的坐骑，叫踏雪。后来在一次战中负重伤再没有曾经日行千里踏雪无痕的风采，就被我讨来。砕风在我宫中待遇犹如公主一般也算享尽荣华富贵，因此我给她改名“乙姬”，龙王女儿的名号，也不辱没她的赫赫战功。
　　我三步迈作两步地赶到马前，从赵禟手中接过马缰，一边轻抚乙姬的鬃发，一边对身旁的赵禟道：“公明，晚上还要夜宴秦相，你堂堂护军首领，无论如何都要出席，还是回营准备吧。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吧，你晓得我不似大胤女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可以摆些花架子震慑一下小喽啰的。再者还有阿好呢，怎么说都是与你同门五载，难道赵将的弟子还摆不平民间纷争么？”
　　赵禟看了看我身后的阿好，抿抿嘴巴却只说出一句：“公主小心，务必在酉时三刻关城门之前出城。”
　　我答应着，利落地翻身上马，伸手借力给阿好拉她上来。我未及笄的身量加上二九年华的阿好对于乙姬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荷，即便如今养尊处优毕竟是千里良驹，跑起来依然轻盈迅速。不多时，就看到平阳城高耸的城门。平阳城外城内城各九门，皇城四门，其中是王侯朝臣的府邸。内、外城是不会全闭的，只是戌时之后只各开八个角门。但是晚上宵禁之后出入城门就需要通关文碟了，所以赵禟那样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