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啾啾》明晞夙莫

1、第 1 章

　　阿兄终于还是下诏了，作为青州长安公主的我，不日便要启程赶去给大胤朝的老皇帝暖床去！
　　我虽心知哥哥身为小国国主的无奈，却终究不想在临行前再见他。掩饰不住的哀伤只会徒增他的愧疚，即便是日日笑靥的我，此刻也怕无法强颜欢笑。
　　我看着镜中沉静异常的小女孩儿，努力勾起嘴角做倾城笑。既然命运该着如此，自怨自艾便毫无意义，何不顺应了天意想办法让自己快乐些，反正那大胤皇帝年事已高，说不准三五年后就命归西天，驾鹤仙游去了。而我还未及笄，往后还有大把的年岁挥霍，如何能为着短短几年的不如意蹉跎一生？别说三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也还是等得起的。
　　正想着，阿好走近小心地说：“公主，国主现在前殿……”
　　我冲镜中人莞尔一笑，站起身来说：“罢了，今后怕是终生不能再见，何苦执拗这一时？”遂任由阿好引领我至公主阁前殿。
　　“阿芜……”百里景洪见园中一袭红袍白衣在婢女的虚扶下漫步而来，仿佛入眼的是十年前的光景：小女孩长发垂髫，见到他欢愉地飞奔近前，刹不住脚猛地扑倒在自己怀里，口齿尚不清晰地唤声“景洪哥哥”。
　　“阿兄这么晚了，是来跟绿芜告别的么？”我唇含浅笑问着，一边把怔怔的景洪扶回上座。
　　“阿芜，你自小聪颖，我也不想拿国家百姓做借口开脱，终究是做兄长的无用，却要误你一生，将来也只能拿青州的国泰民安来报偿你……”景洪喝下口凉茶，轻叹，“这些话不说也罢。来此除了担心你，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知晓。”
　　我见他神色由悲悯转向严肃，顿时也整肃容颜，清退众人后轻声道：“哥哥但说无妨。”
　　“胤朝天子白崇羽的信中虽言及两国宜修秦晋之好，暂放纠葛以抚四方百姓，且指名希望长安公主移居大胤，却并没有说明你的分位。”景洪就此顿住不再明言。
　　我听着心里也是疑惑不解。这实在不合常理，若要我去和亲必是在聘书中言明我在胤朝的份位，一般至少该是贵人视同三公才能安抚对方百姓，这样不清不楚的如何给青州交代？
　　“是因为阿芜还未成年么？”我看向长兄，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吧。毕竟不论大胤还是青州，女子都要及笄后方能婚嫁的。你才不过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呢。只要有时间就存在变数，我一定想办法在那之前把你接回来。”景洪说着渐渐激动起来。
　　“那阿芜便等着那天到来。”我答应着，却也知道机会渺茫，且不说青州与大胤之间实力悬殊，即便有那一日可以抗衡，却要拿青州数万男儿搏命去拼，阿兄虽不像父皇那般怀仁却也未必能视百姓安和于无物，毕竟现在已不是祖父在时那个战乱纷扰的年代了。
　　送走长兄景洪，阿好便又服侍我回寝殿休息。这一夜我本以为自己定是无眠了，却出乎意料睡得香甜。
　　翌日清晨，阿好将我推醒：“公主，快起来梳洗打扮吧。”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渐渐看清了满屋垂首的婢子，手中所执或锦衣，或金坠，或玉饰。我摆出一副满溢骄傲的笑颜：“阿好，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明艳与日月同光。”
　　阿好神色一顿，马上低眉顺目应诺。从衣柜中找出一件大红宫装，金线镶边，裙裾配以细碎晶石，腰间环有一圈珍珠收紧，中央是颗通透碧绿的翡翠，艳阳照射下红裙丝线宝石发出慑人的光芒，真仿佛烈日一般让人不敢直视。阿好说这是去年东瀛进贡的宝衣名“金乌”。我见红而不俗，艳而不妖，虽坠以金玉却丝毫没有铜臭的庸俗气，便十分喜欢。

　　待阿好为我梳妆完毕直觉头上便有千斤重，压得我几乎抬不起来，可我仍坚持着，带着早晨长兄赏下来的所有金玉，以及最华贵精致的妆容走向长兄。我从他们眼中看到惊色，尤其是大胤的来使，嘴巴都要合不上了。我躲在浓妆艳抹之后偷笑，以为你们看到的是青州长安公主传闻中的倾城之姿么？不过是一张满是脂粉的俏脸罢了。
　　景洪眼中流露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口中只没有起伏的说些冠冕之词。我余光扫到立在群臣中的一青白身影，眼睛微湿也马上稳住自己心神只垂螓恭敬应诺。
　　原来二哥哥纠也回来了，是要看我最后一面么？
　　吉时已到，我在阿好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走向大胤华贵的礼车，我怕再看哪怕一眼都会撑不住眼泪决堤，所以才对自己决绝。反正是回不来了，再看又有何用？！
　　一路上阿好都尽心服侍，常常跟我说些乡里杂闻企图搏我一笑，我扯动嘴角笑道：“你当我是姒氏褒女么？要你这般费心，道是点些狼火看看真能引来诸侯还说只是群狼啊。”
　　“公主笑起来可比妖姬褒姒好看多了。诸侯未必能来，可少将军看到这边起火一定要急坏了。”阿好见我笑，便也舒展了眉头。
　　“是啊，只不知公明紧张的，是守护不力而受惩责呢？还是另有其人？”我调笑道。
　　阿好反而不再言语，只红着脸嗔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