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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束缚三色堇(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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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云淡星稀。
海儿独座窗前,痴痴地看着明月,身侧条案上摆放的茗茶早已冰凉,但她似乎尚无感觉,凑至唇边,浅浅的抿了口,又放了回去,仍旧出神地望着夜空。
‘哎!’小宫女看到此番景象,不免暗自哀叹了声,默默地拿起一袭薄衫走了过去:“皇妃,夜深了,您留意身子。”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海儿的身上。
海儿没有察觉般,仍痴痴地发着呆。
“皇妃。”暗幽的庭院里,风抚过树木,扬起阵‘沙沙’的响声,小宫女紧忙轻合窗棂:“夜深了,起风了,小心凉到您。”
收回明眸的海儿对小宫女露出了个浅浅的柔笑,愁绪的容庞淡化开来,轻轻点点头,起身由小宫女服侍着进了内间,坐到了妆台前。
小宫女轻叹口气,想说什么,犹豫了下终是止住了欲出口的话,行了个礼,出了内间,去收拾条案上茶食。
御书房。
“她今日如何?”舞扫着眼前的奏章,象是自语般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问着话,语调中带出的关心是无法遮盖住的。
“回陛下,皇妃除了在御花园里的一个时辰外,一直呆在清堇宫中。”红漆木的屏风后,有人谨慎地回着话。
“哦。”单手托腮,舞若有所思:“下去吧。”
“是。”屏风后面的人恭敬的回话,短促的窸窣声后室内完全静了下来。
漫不经心地扫着堆在案上的奏章,在上面做着简单的勾画……放不下,终是放不下,海儿,井海儿,大学士井潜观的千金……舞双肘撑在桌案上,双手交叠托住下巴,明日要不要去看看呢?还是召她过来呢?盗玉的事过去已有月余,而且真正的盗贼已然查实,海儿是无辜的,如同前几次这宫中发生的鸡鸣狗盗之事一般,都是被他人栽赃陷害的。
舞很明白,是自己使海儿成为这宫廷中的众矢之的,在自己强行召海儿进入这偌大且深幽的宫廷,御封她为唯一的女皇妃那刻起,就注定了这无须置疑的事实。不明白的是,清楚明了这一切的自己,每每牵涉到海儿的事件时,又不能冷静下来,只是去怀疑她,冷落她,甚至于伤害她,却不能信任她,而后就是无尽的后悔,可是‘女王’这个高高在上的充满至尊荣耀的头衔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悔意的表现。其实只是简单的想海儿留在自己身边而已,整个城邦职权最高的自己竟然连这个小小的事都无法随心所欲。
“陛下,夜深了。”门外宫女低低地恭从地提醒着舞。
“哦。”是啊,夜深了,一丝困乏袭了上来,舞低眉扫过案几上摊放的折章:“回琴灵宫。”
“是。陛下。”门外的宫女应声的同时,推门进来,几个长相清秀的宫女和太监低垂着头走了进来,有人为舞披上夜衣,有人挑起灯笼,有人上前服侍,更有人匆匆取了玉牌,先行前往琴灵宫通禀。
“哼!果然是对那个女人有所牵挂!”迹忍阴阴地笑让低头等候指令的侍卫胡春不禁打了个寒颤,嘴上忙奉承地回话:“是的!您真是神机妙算,一切如您所料!”
挑起眉骨,迹忍斜瞪了眼侍卫,这样奉承的言语他听多了:“继续监视,有什么马上来通报,记住不要让人察觉。”
“小的明白。”胡春低头哈腰一副十足的奴才相,不过这也难怪,在宫廷之中,一个小小的侍卫若想出头,自然要有个得势的主子来撑腰才行,而眼前的迹忍绝对是个可以用来撑腰的主子,曾是女王舞的伴读、玩伴;当朝左大臣的二公子;更是舞眼前的红人。
“下去吧!”刚刚听到消息,陛下今天去的是琴灵宫文朗处,而不是他的竹云宫。紧接着,就是眼前的胡春送来的消息,每天都有人定时向陛下报知清堇宫海儿的消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需要好好来盘算盘算。
“是。”胡春看到迹忍脸色凝重,不敢多语,低着头退了出去。
“女王驾到!”随着高亢的知会声,文朗跪地相迎,他未曾想到女王舞今天会驾临,早已褪衣就寝,刚刚有宫奴先行来报,才匆匆起身着衣相迎。
舞低眼瞟了下相迎的文朗,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朕困了。”就直接往内间去了。
文朗忙清退宫女、太监及侍卫等人,然后合上门,拉下珠帘,进了内阁。
舞看上去是真的累了,斜躺在檀香木床上,文朗缓步凑前,小声轻唤:“陛下。”
“嗯?”闭着双眼,舞哼出个疑问音。
“陛下有什么事烦心吗?”文朗与宫廷中其他的男宠是截然不同的,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他是为了海儿才进的宫。他是井家的远房亲戚,从小寄住在井家,海儿因全族入狱被迫进宫时,他借由舞伴读的身份请求进宫侍主,并直言不讳告诉舞自己进宫的原因,舞欣然应允了。舞知道,险恶的宫廷中多个人照顾海儿,海儿就少份危险。
多次为海儿解围,又能理解舞的心思,这让文朗迅速受到舞的信任与重用,成为当仁不让的红人,在后宫中成为不可小觑的一个存在。现下的他一眼就看出舞有心事。
在文朗面前,舞不隐藏自己对海儿的思恋:“最近有去看过海儿吗?”
“回陛下,没有。”文朗坐在床尾,揣摩着舞的心思:“陛下您想召见海儿?”
舞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文朗沉吟片刻:“陛下,恕臣直言,为了海儿,请暂时不要召见。”
“为何?”倏然睁开眼,舞眸中的不解带着丝怒炎。
“盗玉事件虽已过月余,但陛下您当初曾亲口施与惩罚:三月不予召见;日不得出屋过一个时辰;不得与旁人交往。您更是裁了海儿身边所有侍奉的宫仆,只留下了一名小宫女。”文朗微顿了下:“陛下,您是金口玉言,怎能随意更改。现今离您所说期限尚远,您贸然召见,会落人予言而无信的口实。对海儿来说,更是会被人冠以迷主妖孽的称号。臣想,这也不是陛下您所期见的。”
“朕堂堂一国之君!”舞有些气闷。
“正因您是一国之君。”文朗并不敷衍:“陛下,您应该知道这样对海儿才是最好的保护,这勾心斗角的宫廷之中,没人会因为她是女子而手软,更没人会因为她的无言而放过她的。”
文朗说的没错,这错综复杂的宫廷之中,更能体现那弱肉强食的含义,而海儿大概是最弱小的那部分了。默默地叹口气,舞缓缓闭上眼:“朕知道了。”
小宫女踏着清晨的露水,端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穿过正厅,停在内间的门外,轻扣了下门柱:“皇妃,起身了吗?奴婢进来了。”
并没有人回应,小宫女低头掩笑,皇妃可能还在浅眠吧,轻拨起珠帘,闪身进了内间。没有多久,‘当啷!’铜盘落地的声音伴着‘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小宫女边大声唤着“皇妃!皇妃!”边疯狂的四处找寻,这一切让萧瑟的清堇宫显得莫名的奇异。
仅仅一炷香的工夫,整个皇宫除了尚在睡梦中的女王舞以外,上上下下皆知,清堇宫的皇妃海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