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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两个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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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沉沉地,这辗转难眠的一夜终于过去。
方怡宝在酒店客房的床上醒来。
起身在洗手间里洗漱干净,她望一望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此时去往蜃城的早班渡船应该已经开通了吧。
她低下头,回身走到沙发前。
伸手将歪在沙发上的杨珈推醒,方怡宝平静问他,“我要回去了,你呢?”
杨珈睡意迷离地看她一会,在沙发里换个姿势,闭上眼欲待继续补眠。
看来这人最近忙着公事确实疲累了。
而且昨天自赌场里出来,自己又拖着他从下午一直吵到深夜凌晨还不放他休息,难怪会睡眠不足。
静静看他一阵,方怡宝压下心中难言的伤感,垂首最后追念片刻,她温和交待,“我先走了。这间房我会去楼下买单,帮你订到明天中午。你到时自己安排吧。”
抬起头,她慢慢转身。
沙发中的男人倏然伸手将她抱进怀中。
温柔蹭着她粉润的脸,杨珈凑过去,就要热情吻住她。
方怡宝闭上眼,厌恶地转头避开。
并不放弃,杨珈的双唇印上她的面颊,执着地紧逼她闪躲的唇瓣。
阖眼忍耐许久,方怡宝终于吐出一个字,“脏。”
杨珈的动作顿时停住,他蹙眉望着怀里的女人,无奈地再一次辩解,“没有。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过。小宝,你为什么也学其他女人一样变得多疑了。”
低头离开他的怀抱,方怡宝自己站起身。
面无表情地垂眼俯视他一阵,她摇头不信。
她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感觉到的。
这个人,在感情上,正适合那一句话:Once a cheater,always a cheater。
再不留恋,她转身走向门口。
被留在原地的杨珈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一看时间,重重吁出一口闷气,扬声阻止她,“小宝,等我送你一起去码头。你先回去,等我在这办完公事,再回去跟你详谈。”
方怡宝脚步不停,冷笑着拉开房门。
原来这一次他彷如英雄一般地现身营救,也不过是公事之外的顺便。
匆匆取一瓶水漱口,又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的仪容,杨珈急忙追出去。
缓缓关闭的电梯门被他一手挡住。
他也走入电梯。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杨珈瞟着她散发出的那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许久,靠近些,去拉她的手。
方怡宝昂首望着前方,左手坚定地挣开。
电梯门叮地一声,原来已经到了底层。
杨珈低着头,再次伸出手,不理她的挣扎,只将那柔弱的手紧紧握在他的大手之中。
既然挣不脱,方怡宝索性由他握着,两个人于是并肩走出电梯,向着大堂外走去。
走出大堂,又行了几步,两个人来到免费大巴站牌处,各自停下。
清晨,行人寥寂。
雾蒙蒙的天色中,一阵阵海风吹过,带来微微寒气。
杨珈也觉着些惆怅,转首望向静默的身边人。
方怡宝僵立不动。
只有鬓边散落的一绺发丝,随风轻轻扬起。
她的唇色,在寒风中浅淡发白。
那一张木然冰冷的脸庞,映着灰色的天,越发显得委屈憔悴。
这一去,她那样倔强的性子……
想起那些过往的岁月,杨珈倏然心痛,错身走到她背后,缓缓将她全部抱入怀中。
“我舍不得——”耳鬓厮磨,他阖眼在她颈畔怆然低语,试图挽留。
方怡宝由他抱着,眉宇木然抬高,拉长的眼眸,茫然睁大。
她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感觉到眷念与心痛。
可是意识却控制不住地抽离事外。
如果不是那一晚自己也出轨了,她想,这一次恐怕自己又忍不住受情感制约着屈服、忍耐吧。
像是一种奇妙的平衡。
因为被他背叛,因为痛,所以她选择了也去背叛。
虽然结果并不像预计一般,两种背叛可以互相抵消,甚至那样的行为还在她心里刻下了另一道伤痕——她自己背叛伴侣的伤痕,可是,两道伤痕最终却神奇地彼此平衡了。
当她这厢心痛的时候,只要想一想自己背着他去找了另一个男人,顿时,那痛也不紧要了,因为她也报复了他。
疼痛仍在,但她的心从此不再软弱。
因为有着那一次报复性的出轨,即使她一时迷惑着想要回头,这样状况下的两个人却已经无法继续了。
不论如何,她都无法容忍自己未来相伴一生的伴侣,会被自己以出轨来回报。
所以,即使她再眷念目前这个怀抱,即使杨珈补偿她再多温情,她与他,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看不到她的神情,杨珈抱着熟悉的女人,忍不住蹭住她光裸的脖颈,想要吻她、挑逗她。
许久,那人却并无任何反应。
暗叹一口气,他慢慢松开她,然后将她在自己怀里转过身。
歪头笑看她的面容,他作出沮丧的鬼脸想要逗她说话。
不愿意被软化,方怡宝茫然移开双眼。
无意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之中。
凄冷晨光中,那人俊逸笔挺的身姿,在他们身后渐渐走近。
他看似闲适地双手插兜,目光却视而不见,神色异常冷硬地仿佛陌路人般走过两人,然后步伐从容,顺着前方小路转弯向着帝月酒店的大门走去。
那是——傅轻衣。
而她,一大早站在酒店外,被杨珈搂在怀中,形迹亲昵。
想着他紧绷的神色,他目无旁顾的恼恨姿态,她知道,他应该是误会了。
她想起昨天,在他的办公室里,他重新提出那个七日之约时,却另外附加了一个条件,是要她分手。
虽然不明白为何在第一次,即使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报复另一个男人,他不介意,到了第二次,他却介意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距离那晚过了四、五日,他不去计算前一个七日之约,却又延长日子,重新约定七日,莫名地像是在为她延长时间……
可是,她觉得,他应该确实是对她的身体感起兴趣来。
或许是当晚他还不及思考,所以容忍。但过了几天,那人高洁孤傲的性情终于发作,于是他介意着将要拿走他第一次的女人是否专心一意地只想着他。
然后,今天近距离看见自己和杨珈又腻在一起,他厌恶之余,对她,应该是放弃了吧。
也好。
方怡宝垂下眼眸,唇角笑意微微自嘲。
一了百了,也顺便免去了彼此更多的妄念与纠缠。
即使她对他还有着些许浅薄的喜欢,即使暗地里仍会有不理智的蠢动,可她万分确定,自己不愿意与他再有交集。
在她身前的杨珈看着她冷静抽离的神态,终于无奈放弃。
他站直身子,目光不自觉瞟向前方的酒店。
眨眨眼,沉静片刻,他笑着回首,态度忽然干脆,“小宝,你早些回去吧。我临时还有些事,先走了。”
先前说了要送她去码头,还恋恋不舍,为何突然又变了……
方怡宝看一眼他异样的神色,又低头看看他不自觉挪动的脚尖对准的方位。
他整个人的肢体语言,似乎是要往那个方向追过去。
抬首望过去,她看见前方那个快要进入酒店的男人。
方怡宝低下头,沉默许久,
终于她抬头看住已经有些着急的杨珈,突兀说出一句话,“杨珈,我出轨了。”
杨珈顿时愕然,整个人僵住,瞪她几秒,最后还是蹙眉笑了,“小宝,你先回去。我晚些找你。”
再不停留,他转身向着酒店走去。
留在原地的方怡宝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口气。
昨日他坚持要在这家帝月酒店入住,应该也是为了傅轻衣吧。
当她坦承自己出轨时,杨珈那惊诧愤怒的神色反应,不像是早已知情的模样。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她那一晚才找上对方。
那么他此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望着前方那两个男人,方怡宝嚼咬着上唇,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慢慢转回头,不再多看。
三天之后,赌城公立大学。
站在幽静的林间小道上,方怡宝仰望着研究所前层层叠叠的青葱树叶,不觉遥想往日。
曾经有个笨拙少女,穿着学校后勤部的肥大制服,拄着扫帚,在这蓝天绿叶之下,数着一片片树叶,望着一朵朵花儿,不知思考过多少数学问题。
那些艰辛的、常年忙于打工兼职的大学岁月,却几乎成为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方怡宝!”蓦然,身后有人冷厉唤她。
条件反射地,仿佛旧日,她兀地缩低头僵立在那儿。
“你被捕了。”来人走近她身旁,声音威严冰冷。
讶然抬头,她转身看向那人。
那年青男子,肤色暗沉,似笑非笑的面容上有着俊美深刻的五官,最醒目的是,他的右耳单挂着一枚璀璨耳钉。
方怡宝低头又看向他双手环胸的姿态,才发觉他的指尖挑染着青铜色的油彩。
他整个人耀眼得就像是个摇滚明星,突兀出现在校园里,然后毫无忌惮地恐吓她。
这难道是便衣警察的装扮?
方怡宝蹙眉想了片刻,“我犯了什么罪?”
男人昂首上下打量她几眼,“七天前,你曾经多次侵入蜃城以及赌城两地的国家安全数据库,窃取机密数据。一个月前,你曾经试图侵入多家电信、政府机关信息系统。半年前、一年前、甚至是从你尚未毕业开始,你就已经犯下多项重大罪行。我随时可以依法将你抓回去。”
说着,男人自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让她看清楚。
方怡宝诧异地眨了眨眼,直接伸出手,欲待从他手中拿过那张明晃晃的证件来细看。
男人倏然把手躲开,不让她得逞,他只问她,“你认不认罪?”
方怡宝挑高眉头想了片刻,然后望住对方冷厉的面容,噗地喷出一口气,再忍不住笑了,“吴老师,我没有犯罪,怎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