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与处男》沉默治愈系

10、六度分离

　　哼哼！
　　吴尊望住她毫不心虚的笑靥，高深莫测地用脚尖点出两拍，然后收回证件，他拿出自己特制的折叠电脑。
　　十指如飞按下小键盘，调出一屏数据，他冷笑着举起电脑，翻转给她看，“方怡宝，这就是你犯罪的证据，你还不认罪？”

　　方怡宝瞟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屏幕，唇角依然笑着，直接回他，“不可能。”
　　这样都唬不住她？
　　吴尊瞪着她，收回电脑，冷着脸，忍不住敲一下她扎着马尾的可爱圆脑袋，“看都不看，你就这样自信自己不会留下证据？真骄傲。跟我去研究所坐一坐。”

　　随着这位爱捉弄人的老师进了数学系的图灵研究所，方怡宝四处参观一会，就在他宽敞的办公室坐下。
　　六、七年未见，看来这个研究所在他的经营下发展得很好。
　　只是——
　　方怡宝望一会在她对面自在落座的吴尊，想着先前他说的话以及那张证件，她谨慎地问他，“吴老师，你，现在替政府做事？”
　　吴尊看她一眼，起身笑着倒杯咖啡给她，反而悠闲地问起她的近况，“你近几年在做些什么？”
　　方怡宝想了想，摇摇头，“没做些什么。”
　　这几年，她确实没做出什么重大的，值得骄傲的事。

　　吴尊惬意地靠倒在软椅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许久，才举起手中醇厚的咖啡喝一口，冷着脸问她:：“那校友会这次请你回来参加校庆，难道是为了做善事？那些人难道随便就请个笨蛋回来免费七日游？”
　　这是，被老师讽刺了？
　　方怡宝尴尬地笑一笑。
　　这一次她会被邀请参加这个校友之星的活动，应该是因为她与杨珈合作开发的那一套网络交友系统。
　　虽然那一套系统现在已经在网络上盛行起来，可她始终认为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杨珈提出的那一系列创新服务模式，她自己在其中的贡献实在是不足为道。
　　而且之后的经营管理她早已退出，那家公司在她感觉中，更像是杨珈一个人的荣耀。
　　所以，她才没有提起，没想到会被老师看重。

　　抬眼再看看吴尊，见他讽刺、桀骜的神情亲切犹如往日，方怡宝满怀感慨，微笑着正式问候一声，“老师，我提前一天到，就是想来研究所看看。你最近还好吗？
　　“嗯——”吴尊望住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忽然问，“刚才听说自己被抓了，你怕不怕？”
　　方怡宝蹙眉回想一下，垂下眼帘，半晌不语。
　　面对曾经教授她珍贵知识的恩师，她无法撒谎。
　　其实她的恐惧只存在一霎那。
　　因为最近为了解答自己心中一些疑问，她确实非法侵入过那些信息系统，那是她仅有的能力与手段。所以乍一听说被捕，她会心虚。
　　但是转过脸后，一见到他拿出证据，她顿时知道老师只是在试探她。
　　因为她知道，目前，自己在系统算法方面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他。
　　她有这样的自信，可又不能说出口。

　　吴尊看出她的心思，不以为忤地摇头笑她，“术业有专攻。你的时间，跟我的时间用在不同地方。能够有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实也是我为人师长的骄傲。”
　　方怡宝释然笑着点头，是自己变得小人之心了，他依然还是往日那个让人尊敬的长辈。

　　见她又回复旧日憨傻模样，吴尊双手端着粗陶杯，手指来回弹叩着杯壁，笑容魅惑望住她，“方怡宝，既然校方也欣赏你，不如回来跟我一起做老师吧。”
　　方怡宝诧异地眨了几次眼，看了许久虽然不确定对方是真心还是玩笑，她仍然微笑着诚实摇头拒绝。
　　“那就做我的下属，加入国家信息安全部，查案子。”吴尊放下咖啡杯，语气诱惑，郑重提议。
　　原来他真是在为那个部门做事，不论那张证件是真是假。
　　方怡宝低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吴尊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他认真问她，“方怡宝，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肆无忌惮，总有一天，可能会被人捉住，可能会坐牢？”
　　方怡宝咬着唇瓣，镇定地看着他不言语。
　　见她不为所动，吴尊换了个被拒绝的苦恼鬼脸瞪她，继续利诱，“你想一想，如果你像我一样，头上顶着个合法头衔，被法律庇护着，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好吗？”

　　方怡宝眼望上空，认真想了许久，终于给出了答案，“不想，我喜欢自由。”
　　她喜欢目前无拘无束的日子，她不喜欢被各种强制关系束缚着去工作，
　　而且，她相信，只要她一直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维持在行业的某个级别，那么即使某一天真被政府部门所抓，她的能力依然能够保证自己的价值，她不会被无辜牺牲掉，她依然拥有与对方谈判的余地。
　　所以，她并不害怕。
　　自由与安全相比，她更喜欢自由。
　　哪怕是像那一日规则之外的暴力绑架，她想，如果自己更努力一些，吸取教训，以后总有办法保护自己。唯一的条件，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自由？
　　吴尊暗暗讶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傻女孩什么时候会追求这样空洞、高深的精神需求了？
　　他摇摇头，只觉惋惜，“自由很美妙。可是，你不觉得惭愧吗？你所有的才智只用来无所事事地过完这一生？难道女孩子一旦有了男朋友、有了安定的生活就会变得懦弱胆怯了吗？”
　　知道老师过往对她的期待，方怡宝低头笑着任他埋怨一阵，才又抬起头跟他解释，“其实，我一直有匿名接单做事。老师，如果你们这边有什么案子，也可以外包给我啊，第一次，我还可以帮你打折。”

　　望着她变得俏皮的神情，吴尊阖上眼，低头缓缓笑了，是自己看错了。
　　从他初次见她，到现在，差不多十年了。原来，她已经成长了。
　　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她的发展，直到最近，他有些担心。
　　“你最近频频出手，是为了帮助杨珈解决危机吗？”
　　方怡宝眨了眨眼，低头想了想。
　　老师涉及的案子，是经济领域的吗？
　　为什么就连这个都知道。
　　那一天过后，因为疑心，她曾经打电话问过杨珈，是否公司出现问题。
　　杨珈却只因为自己的出轨，怨恨着不肯理睬。
　　方怡宝抬头看着吴尊，摇了摇头。
　　如果杨珈有需要，她会尽力提供帮助。
　　但是暂时，他似乎并不需要，也不愿意与她谈论。

　　犹豫着，她想探问一下，关于此事的内情。
　　吴尊看出来她的意图，挑一挑眉。
　　立即又用问题堵住她，“那么，方怡宝，你跑去赌场出千又是为了什么？”
　　方怡宝愕然一愣，随即缓慢摇头，“没有。”
　　她含糊地否定着，否定着这个只限于几个人知道的秘密。

　　吴尊望住她笑，“方怡宝，你就连撒谎都学不会。这句没有，是说没有跟十个人一起出千，还是没有跟十个人一起去赌场？”
　　终于确定对方已经知道实情，方怡宝无奈问，“你怎么知道的？”

　　吴尊低头看看桌上的台钟，心不在焉地伸手一点，“等等。”
　　方怡宝于是愕然等着。
　　静悄悄的房间，许久，并无任何变化。
　　方怡宝张嘴，想要再问。
　　吴尊抬手阻止她，静静倾听一会，然后笑着伸手一指，“来了。”
　　哒哒哒哒，嘚哒嘚哒，哒哒哒……

　　方怡宝诧异地转头，清脆的节拍声中，一个人低头跳着踢踏舞，蹦蹦跳跳进入屋里。
　　随着节拍蹙眉默算着数学公式，最后咔地一声，扬手挥舞着花式，她落下定住，骤然大喜，“老师，我想到你那道题的解法了。”

　　这个张扬美丽的女孩，是——小贝？
　　小贝的目光由不怀好意笑着的吴尊滑向正瞪着她的女人，终于认出方怡宝。
　　瞬间明了当前局势，她蓦地弹低头认罪，口中喃喃低语着埋怨，“老师，你出卖我。”

　　畏缩了十秒钟，小贝最终又勇敢地抬起头，站在原地，点头道歉，“师姐，对不起。”
　　吴尊愉悦看着自己的两名得意弟子，终于开口为其中一个洗清罪名，“不怪她。小贝前几天看见你的照片只问了几句你过去的丰功伟绩，就被我猜出来了。一切，全因为我这个老师太聪明了啊。”
　　方怡宝看一眼他，再看回站在门口的小贝，正想开口。
　　忽然发觉陆续有其他学生走进来，一对对好奇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
　　点头向小贝笑笑示意无事，她起身跟吴尊告辞，“老师，多谢你今日的招待，我下次再来探你。”
　　吴尊看看四周聚集过来的学生，也不再挽留，他挑眉向方怡宝伸出手，“手机。”
　　接过她的手机，他按下几个号码，“这是我的电话。你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嗯，谢谢老师。”不再多说什么，她告辞出门。

　　六度分离……
　　安静踱向走廊尽头的电梯，方怡宝想着先前小贝的神奇现身，忽然记起这个理论。
　　这个理论是说，地球上任何两个人，平均只需通过五个人际关系节点走到第六步就能连接到彼此。
　　所以，基本上而言，每时每刻每个人都可能碰见任何意想不到的另一个人，进而产生各种爱恨情仇的人际关联。
　　但她总觉得，这个六度网络像是个理论上的静态网络，真正推动这个人际网络生生不息运作的，更像是宿命论。
　　天意主宰着我们一生之中的每一次聚散离合。
　　有些时候，有些人，一旦消失，无论你再怎样向上天祈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从此都只能在你一个人的记忆中寻觅，直到连记忆都泯灭不见。
　　有些人，明明已经自你的生命中退场，却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又被莫测的命运强行推到你的身边，硬要彼此再来一场悲喜闹剧。

　　叮一声，铃声响起，身前的电梯门无声打开。
　　莫名感慨着，方怡宝抬起头，习惯性望一望里面，就要进入电梯。
　　目光猝然望见某个人，她怔怔不能动，脚步就此停在门口。
　　直到两扇门缓缓向中央聚拢，方怡宝蓦地垂下眼，伸手挡住门，低头进入那原本已有一人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