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与处男》沉默治愈系

26、大智若愚

　　二十分钟后，两个男人站在监视屏前。

　　“对子比三条大？”看着屏幕里一桌选手的底牌对比，傅轻衣蹙眉反问。
　　显然，方怡宝手中的那一对10远小于对手的三条K，而这个方怡宝，却勇往直前地一直下注……
　　知道他所感慨的对象，关昊眨了眨眼，同样望着那名少女，含笑不语。

　　第四张牌已经发出，其他对手陆续退出。
　　局势变得有些诡异，已经变作三条A vs一对10。
　　又轮到下注时刻，那方怡宝盯着对手，竟然面无表情地将筹码翻倍，加到五千。
　　看着那张异常沉着的英秀圆脸，关昊忽然笑着转头问：“谁赢？”

　　照那名对手目前的神情反应来看，这一局的输赢并不难判断。
　　只是——
　　傅轻衣望着屏幕，无意与关昊凑趣，自己思忖着陷入沉默之中。

　　果然，一分钟之后，那名对手在她大开大合的下注方式之下终于顶不住压力，谨慎弃牌，于是方怡宝赢。
　　又旁观了几局，傅轻衣看向关昊，明明是想要请教，语调却忍不住地冷淡，“她跟人赌牌一向这样激进吗？”
　　即便是利用数学算法进行概率判断，也有一定的偏差范围。
　　而这小妞有时没有好牌，竟然也敢冒险入局。
　　他还记得上一次在帝月，明明她的赌风稳健平和，怎么这一次的风格竟会突变至此？

　　傅轻衣在称呼方怡宝时要不就省去名字要不就只说她……
　　此刻又是这样的语气……
　　关昊转头笑嘻嘻地望着，忖测一会这个男人与她的关系是到了何种程度，才尽起主人的责任介绍：“根据记录显示，她以前从未玩过这种无限额高风险的□□。除了在入围时用了174轮打到十三之外，再无其他实战经验。而她现在这样的表现，一方面是因为赌技不熟练，另一方面应该是为了争取尽可能更多的筹码数，这样在最终进入九人决赛时，才能获得更多的主动权，才有可能夺得冠军。”

　　“是吗？”听了对方仿佛向外人介绍自家人一般的熟稔语气，傅轻衣不冷不热地表示回应。
　　她这一路的比赛，关昊都看在眼里吗？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与空间里，是不是，关昊也曾经在看着她吗？
　　看一会那与有荣焉的笑脸，傅轻衣淡淡转回眼，再瞟向方怡宝。

　　“这次冠军奖金是多少？”他随口问。
　　关昊豪爽地报了个千万级数字。

　　傅轻衣眨了眨眼，才微微点头。
　　难怪这样求胜心切。
　　难怪就算是在进攻B&B，也不忘一心二用，参加比赛。

　　他想起先前罗伯特的电话。
　　B&B的网络警报因为即时被人入侵而瞬间激发。
　　由傀儡人第一时间的汇报得知，这个入侵者，潜伏了几日，骤然发起攻击，却因为无法按照寻常手段破解他的重重加密算法，竟转而采用暴力破解手段长驱直入。
　　本来再有两秒时间就会让那人入侵成功，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棋差一着。

　　傀儡人最后难得地附上一句，对方是个高手，但遇上他这个超高手，永无机会。B&B网络有他在，完全不必担心。

　　如此有力的保证，却反而叫傅轻衣心情复杂，拿捏不定。
　　她敢同时挑起两场战争，是否另有预料不到的后着？
　　如果B&B的网络真是铁板一块，无从下手的她会否就此放弃转而另寻他法？
　　……

　　当晚，比赛异常迅速地结束。
　　十四个选手输光筹码被淘汰出局。
　　方怡宝虽然偶有失手，却已将筹码数排名冲到第十三。

　　傅轻衣望着各项统计数据，沉吟许久，还是转向身旁的赌博专家关昊，向他征询意见，“还有两天时间，你觉得，她能进入决赛吗？”
　　听了他的疑问，关昊禁不住哈哈大笑。
　　之后眼神才挑衅般地看着对方，“你知道私下另有赌局吗？”
　　傅轻衣面色不变望着他，只等对方自己说完。
　　“我押了大注，赌她赢，赌她最后做冠军。”关昊对于他过于胆小的判断，讽笑摇头，表示不以为然。

　　眨着眼，猜疑着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赏识到底是出自何样原因，傅轻衣沉默片刻，才又转回头，看向屏幕，冷静说出自己的看法：
　　“方怡宝目前的排名只到十三，筹码数比起第一名，已经有三百八十九万的差距，比起后一名，也仅仅相差几千。这场比赛，愈到最后，愈是艰难，剩下的几乎全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就她今日的牌路来看，杀入九人决赛是有可能，但要去到最后一对一的冠军赛，机会很小。”
　　冷嗤一声，关昊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阵，才悠悠开口：“这个女孩，做什么都全力以赴，无论情况再怎样刁钻，最后她都会赢。”
　　说到这，他停一停，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老傅，你觉得——你自己真地了解她？”
　　听到这句话，傅轻衣蓦然沉下面色，冷眼看回他。

　　两人彼此互瞪，场面一时僵持住。
　　忽然，自对方眼珠之中，似乎各自看见异样反光闪动。
　　眨眨眼，两个男人若无其事地收起敌意，又一起看向前方监视器，却见数十个镜头突然同时切入一片区域。

　　正被工作人员封桌收存的一张赌台旁，一名身着黑色罩头衫的女子僵着脖颈，目无旁视，直直走近。
　　镜头悠悠跟上，骤然停止，下一刻，切入中景。
　　屏幕之上，两黑相遇。

　　一男一女，一坐一立，两张苍白的面孔却藏在同样的黑色头兜之下，几乎就连胸前的赞助标签都要配对。
　　万众瞩目下，两人冷冷对望许久。

　　忽然方怡宝向着那男人俯首下去。
　　监控室忽然传出导演急迫的声音，“上特写！注意收音！”

　　监视器前的关昊与傅轻衣不觉转头，彼此疑惑地对望一眼，又继续观望。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冷淡的女声略微生涩地传出来，“MT，我向你单独挑战。请问你接受吗？”
　　一言既出，场内围观的记者与观众顿时哗然。

　　十分钟后，方怡宝匆匆走下楼梯，见前方的咖啡厅走道一望无人，唯有四周的雕花壁灯静静洒下幽光。
　　她低下头疾步想要穿过，快些回到自己的房间。
　　蓦然——
　　“你好，我是星云报的特派记者。”一道女声横插进来。

　　又走出两步，才勉强停住脚步，方怡宝迟缓抬起面孔。
　　两米外的门口，一个挂着记者证的漂亮女孩盈盈笑着，走近一步，拦住去路。
　　上下只扫了她一眼，方怡宝面色僵硬地低下头，脚步一错，欲待绕路前行。

　　观察她许久的关悦眨了眨眼，忽觉有趣，这个方怡宝原来真是这样胆小畏生么？
　　含着笑容，她游戏般地向前轻移一步，又挡住路。

　　发觉自己下落的前脚几乎就要踩上那女孩，方怡宝猛地在落地时缩回脚，踉跄停住身形，又快速往后退一些拉开距离。
　　蹙着眉宇，她再次抬起头，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嗯，这样后发制人的表现，勉强算是沉着，但也可能只是因为木讷……
　　关悦眨了眨眼，温柔笑着，好整以暇地仿照其他记者先问出最重要的第一个问题：“方小姐，你好。请问，十分钟之前你说要挑战MT，那么你知道，选手之间这样私自用大赛里的筹码进行赌博，私下里改变筹码数，可能会违反规则，被主办方制止吗？”
　　那个方怡宝听见她提问，却毫不礼貌地转开头，心不在焉地环视四周一遍，才随口重复先前对着其他记者也说过的一句话：“这不重要。”

　　明明这个问题可以有更聪明的答法。因为这场大赛的所有筹码虽然在赛程中间，被主办方封存赌台，实质上是不能被私自挪动的，但主办方事先却并未做出明文规定，不允许这样私相挑战。
　　所以她完全可以说，没有规则说允许私赌，但也没有规则说禁止私赌，她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这样，她就能在大众面前博下一个漂亮的露面，可她偏要采用如此乖戾的回答，如此的态度……
　　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懂得利用媒体的力量为自己制造有利局势。

　　先前MT已经当场拒绝了她，为了达到目的，她也应该与媒体有计划地进行更多互动，互相利用，最终借用媒体的力量逼迫MT应战。
　　如果主办方对此正在犹豫，那么她也应该好好与媒体打交道，更多地阐释自己的理由，从情理两方面间接向主办方施加压力，从而达到目的。

　　如果是其他可能，如果她挑战第一名，只是因为自己赢牌无望，只是为了出名，那么这样孤僻自闭的表现，也根本不够资格！

　　关悦蹙眉看着眼前的女孩，百般猜测，想要彻底否定对方的能力，却始终觉得不能轻慢。
　　又或者她是在装傻？
　　可是在做出那样惊人的举动之后，又来跟所有人装傻，那么之前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微微收敛笑容，关悦先向她认同地点点头，表示友善，接着又提出问题：“请问，你这次当众向MT挑战，是有必胜的把握吗？”
　　终于收回心神，方怡宝目不转睛地看她许久，却出人意料地反问：“十分钟之前，你是在比赛厅里吗？”
　　关悦一怔，回了一声是，想了想，又补齐可能会被她识破的漏洞，“我在角落里，你可能没见到我。”

　　嗯，轻声应着，方怡宝慢慢低下头，右手抬起轻划，口里忽然轻喃一句：“反了。”
　　之后脚步迅疾移动，不知怎地，竟被她闪过呆愣愣的关悦。
　　身形匆匆，她向着前路快速奔跑，瞬间已经抛下关悦一去不回头。

　　愣怔定在原地，关悦不自觉摸着自己用心佩戴的记者证，忍住想要低头察看的冲动，直瞪着双眸，望住对方消失的方向。
　　反了？
　　反了……反了……反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回答，却意外地让人心惊……

　　应该只是巧合，只是对方笨拙的小伎俩。
　　那傻女孩应该只是试图用这种怪答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趁机逃走。
　　如果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先前傅轻衣也闹过那一出，她这样蠢笨的小手段，怎么会骗过自己？

　　这样一个笨拙的姑娘，怎么会？
　　大哥怎会对她产生兴趣？

　　“反了？”一字一顿地琢磨着，关海轻推轮椅自隐蔽的角落里出来。
　　关悦低头看住他，有些迷惑不定，“海，她——是聪明还是傻？”
　　用心回忆着先前方怡宝划过的那一张虚拟路线图，关海阖眼比划几次，忽地慨然长叹，面上笑容敛去，他抬头看向关悦。
　　“姐，如果十分钟之前，你在大厅，那么按照船上所有可能的路线图计算，你能够出现在她面前的方位，只可能是另一边。所以，她说反了。所以，她知道你在说谎，另有所图。如此快速的反应，如此的警惕，你觉得她是聪明还是傻？处事沉敛，有几分大智若愚的味道，却又不拘世俗，随心所欲，你觉得大哥会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她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