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与处男》沉默治愈系

17、电电电话

　　面色未改，却不自觉地频频眨动几次眼，方怡宝审视他一会，最后在他毫不游移的目光里，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撇转脸不说话。
　　这个反应………果然是她。
　　定定望着眼前的女人，傅轻衣敛去笑容，极力想要压抑克制住，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楚。
　　原本按照计划，他将会在十天之后被关进监牢。
　　可就在所有人认为他已是末路死囚，再无利用价值的时候，有个人竟然悄悄出手，也不遵从常规，手段决烈，一举就将他救出。
　　这种犀利妄为的行事风格，他猜想，应该就是她。
　　而这个世间，除了已经不在了的母亲之外，也只剩下一个她，不为任何锦绣条件，也不必他弯腰求助，只要看见，只要知道，她总会默默出手助他。
　　即使她不喜欢他，即使她总是不要他……

　　“为什么——”傅轻衣绷紧面容，看着总是抛弃自己的女人，伸手强转过她的脸，让她抬眼看住自己，沙哑逼问，“为什么，傻妞？”
　　被他问得呼吸沉滞难平，方怡宝默默垂下眼帘，躲开那呼唤里蕴含的浓浓情愫。

　　松开她的脸，傅轻衣冷冷看着，看她拒绝着他，四瓣睫毛却如柔弱花蕊般止不住地为自己颤动。
　　俯望着她，他直接伸出双臂，环住她柔软的腰，缓慢而坚定地拉动，强要带她入怀。
　　肢体无声格挡推拒着，方怡宝毫不软化地退开一步。
　　低垂的头蓦然抬起，她突兀发问，“为什么杨珈要当众侮辱你？”

　　傅轻衣眨了眨眼，为着这个骤然转变的话题审视她一阵，然后垂下眼帘，轻轻向前迈出一步，紧逼不让地将逃离的女人重置于自己怀中，才又抬起眼，淡淡为她解惑，“转移视线和报复。”
　　那样的品性、那样愚蠢的一个男人，他不认为在他们两人之间有讨论此人的必要。

　　转移视线？
　　这一点她可以理解，由今日新闻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自从傅轻衣的连环新闻一爆出来，原先被媒体追得焦头烂额的杨珈已经暂时安稳了。
　　可是——报复？
　　拒而无视两人之间气息相闻的亲密距离，方怡宝撇开眼，想了片刻，又转过脸，双眸逼视着他，声音异常地冰冷凝重，“为什么他说——我是最没有资格为你而怪罪他的？”
　　就在几分钟前，在她买药品过来的路上，她接到杨珈的电话。当时她提醒他在傅轻衣这件事上是否公私不分，结果，杨珈怒火猝升，竟然丢给她这样一句莫名的指责。
　　她思前想后，原本隐藏在记忆中的点滴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来，让人无法不恐惧……

　　睫毛轻眨望方怡宝一阵，傅轻衣垂低眼眸，唇角忽然微微弯起，似笑非笑。
　　原来如此。
　　方才，她对他前所未有的抗拒，是为了这个原因？
　　是因为她所执着的所谓公道，所以，她会因为他而跟那个“男朋友”争吵，又因为杨珈那句话，她猜疑是他陷害了杨珈，因此，她又反过来为了杨珈向他讨要说法？
　　这一切是否都与感情无关……

　　他抬起眼帘，细细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因为担心自己累及他人，担心有个男人因为她而被另一个男人伤害，脸上那让他一看即知的愧疚；看着她因为隐约猜到的真相，而几乎不堪承受的凝重脸色。
　　傻妞……

　　安静看着，傅轻衣忽然向前微俯下脸，凑近她的面庞，轻而慢地私语，“我想——是因为嫉妒。”
　　意味深长地说完几个字，他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那人眨眼想了想，却并不受他这半真半假的挑逗影响，反而神情厌烦地撇开目光。
　　恍若未见她那面色，傅轻衣慢慢收回目光，垂下眼帘，似是用心思索着怎样措辞为她解释，“有些人承压能力差……疑心重……遇到挫折的第一反应，就是胡乱猜疑……迁怒他人……”

　　被他诱导着凝神忖度片刻，方怡宝蓦地眼波一横，轻轻退后半步，拉开距离。
　　几乎被他骗了，这狡诈的男人……
　　那一晚，她任性地去找傅轻衣，结果就被人绑架。是杨珈和绑匪交锋救她出来，而就在那件事之后，他对傅轻衣表现出异常的敌意。
　　傅轻衣……绑架……扬风……股票收购……

　　眯起双眼沉默打量一会傅轻衣，她忽然冷静开口，“是不是因为我那次的——绑架？”

　　意料不到这话直接被她说出来，就仿似她已知真相。傅轻衣低垂的双睫不觉迟疑地眨了两次，待到想清楚再抬起眼，对上那专注观察着他的眸光，顿了一顿，他已经明白。
　　方才她应该只是用话来试探自己，可刚刚他并不惊诧的第一反应，已经表明自己其实早已知道此事。甚至，在她的猜想里，他更可能是一个立场可疑的参与者。

　　若无其事地与她对望许久，确定对方缜密的逻辑不会再轻易接受其他谎言，傅轻衣暗叹一声，偏头无奈微笑。
　　真固执……
　　这样的方怡宝，经过多年，却始终未变。如果可以伸手直接将她抱入怀中，如果她会顺从，当彼此体温熨贴，肌肤交缠之时，整个世间只有他与她，哪还需要烦恼其他问题……

　　幽幽遐想片刻，傅轻衣再度抬眼，认真审视她一会，才正经给出答案，“想知道真相，就去问你那个‘男朋友’。这句话是他说出来的，这件事也只有他最清楚。”

　　兜了一圈，问题的关键又回到杨珈身上？
　　这到底是真话还是敷衍？
　　如果这是真话，为何此刻傅轻衣的眼里，有一丝恶意的嘲讽？
　　紧紧盯住他，方怡宝上下观察他的表情。良久，发觉傅轻衣的面色始终不变，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摆明是不愿意给出更多线索，她迟缓低下头，有些不甘就此放弃。

　　片刻之后，果断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方怡宝猛转身，什么也不说就向外走。
　　安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傅轻衣并不出手拦阻，也不做任何劝说。
　　直等到她走出几步，他才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摇转头，悠然出声，“方怡宝，做人要公平，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七日之约。”

　　七日之约？
　　这人用的日历难道是叫做万事如意牌？可以随着他的心意胡乱变换日子？
　　用力甩上门表示拒绝以及鄙视，她疾步离开。

　　青蓝色的公海海域，艳阳高照，一艘白色游艇静静停在海天之间。
　　清凉的海风一阵阵吹过船舷，船身在碧波中悠悠荡荡。

　　嘁嘁嚓嚓~
　　右手熟练玩着手中旧筹码，关昊闲适靠倒在椅上，坚实的四肢慵懒散落，望着一桌人沉吟不定。
　　“老大，再不出手，四海帮他们就要把我们赌船的客人都抢完了！星际女王号干不下去了！”矮胖男人说完，拳头愤愤砸上圆桌。
　　这举动宛如挑战权威，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当即沉默，各自面色都有了几分异样。

　　四周顿时静下来，凝滞的空气中，只有那嘁嘁嚓嚓的声音，依然清脆而规律地响在船头。
　　关昊抬眼看一会自己的下属，暗色面容温和无比，声调却异常缓沉，“那么，阿虎，请你教教我这个做老大的该怎么办？”

　　这话说完，除了海浪轻扑甲板，船头再无其他声音。
　　寂静中，忽然——
　　“老~~大，”微微颤抖着，一道胆怯的声音嗫嚅插入，“电话，你的电话……”

　　这里什么时候来了外人？！
　　所有人顿时一起警戒回首。
　　远远地，驾驶舱门口，一个瘦弱少年举起手中的卫星电话，对上众人的逼视，慌不迭地低下头避开。

　　依然玩着筹码的关昊安然不动，只扬手一指，不以为忤地打发那名不懂事的小弟。
　　然后爽朗不拘地下巴一点，“阿虎，你继续说。”

　　被点名的阿虎已经醒悟过来，自悔方才太过鲁莽，他垂眼想了想，最后露出大咧咧的笑容，委婉退让：“老大，其实我们倒无所谓。反正这艘赌船开出去一年，我们跟着老大已经赚了不少。就是最近几个月，收成一下子少了好几成。我们没关系啊，可手下几百个辛辛苦苦的兄弟……”
　　不待他拐弯抹角地抗议完，关昊不耐烦地敲响手中的筹码，冷笑着截断他，“我问你，我们现在硬拼四海帮，拼得过吗？”

　　听到这句提问，阿虎不自觉地撇一下嘴，挺起胸膛，昂首应道：“今时今日，我们未必拼不过。”
　　这一年，他们这一班人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既然有了钱，还怕买不到枪买不到警察？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该再怕那个四海帮！
　　心里这样想着，阿虎热血豪情满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旁曾经共同闯天下的兄弟，意图寻求共鸣。

　　却意外发现众人反应各异，有闭着眼睛做置身事外冥想状的，有蹙着眉头望天犹疑的，剩下几个老家伙还竟然微微摇首反对。
　　看起来像是这班人在白道里生意做久了，再无往日胆气，就跟老大一样，只知道怯懦怕事，就连被人骑上头了，也不敢拼命，真是……
　　关昊随着他的视线环视一圈，已知各人心思，他手指敲向桌面，想要训斥，顿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奈长叹一口气，“你们有谁记得，收成是从几月份开始一点点少起来的？”
　　“三月份。”有数学稍好的人回想了片刻，迟疑出声。

　　“那时候，四海帮开始着急抢客了吗？”关昊淡淡说完这句话，面容上讽刺的笑容已经落下，神色渐渐冷沉，他垂下头，若有所思。
　　阿虎被老大这么一提醒，算了算日子，满腹委屈冷却，只剩下一些尴尬，他咧嘴抿着唇，又不甘就此放弃，于是垂眼苦思。
　　大家各自心照不宣，既像阿虎一般不甘这渐渐没落的收成，可想要追究经营不善的责任，这盘生意又是所有人共同打理的，真要当众揪出个人出来，又难免左右牵连，彼此伤了和气。

　　“不如我们在船上继续卖货吧。”忽然，有人说出点子，意图重操旧业。
　　关昊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又自顾自低头玩着手中筹码，并不出声。
　　“我听说，有一艘船上，把那些女人生意变了个花样，整艘船的收入都往上翻了三倍，你们——觉得怎么样？”陆续有人谨慎地提出建议。
　　见到老大一直不冷不淡的态度，那个阿虎想了许久，忽然灵机一动，似模似样地说出几个经营术语来，“我觉得，最正经的，还是给手底的叠码仔提高佣金，多激励他们招些大客来。”

　　似乎是感觉到他那一心赎罪讨好的心理，关昊终于抬眼看向他，正要开口。
　　“嗯~~~咳~大哥……”怯弱的声音再次突兀截入，“电……”

　　眉头一蹙，关昊听出又是那个小弟的声音。
　　慢慢转头，面无表情盯着那名蠢笨无知的男孩，他做出最后警告，“十一，走开。”

　　不再留意身后，关昊转头看回一桌下属，神色渐渐严肃，“你们谁还记得，赌城的傅轻衣……”

　　“电~~~~电话！”少年初始软弱畏缩的声音，渐渐变强，最后终于变成喊声截断关昊的话语。
　　众人瞬间愣住，随即反射性地唰唰掏枪，一时间哗声四起，几人已经推开桌椅瞄准。
　　那纤弱少年从未见过如此情景，被吓得惊跳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他猛地低下头，索性认命地皱紧面容，却僵直地举起电话，委屈大吼，“自杀！！老大！你家管家说，小姐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