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上）》小吕儿

36、只那一眼。。（终结）

　　神司到来那天，仙仙急急忙忙跑到无伴的结界外面，冲着结界用劲全力喊：“伴哥哥，果球来了一个灵力特别强的人！”果仙仙以为无伴不知，却见无伴散开结界走出来。依然清淡的笑：“仙仙，好好呆在结界里。我和你夜姐姐今天就要离开了。”果仙仙愣了愣，心中只觉得不安，然而那个人已到他的结界外，那人也不急，就站在结界边似在等待无伴哥哥去见他，夜姐姐换上她常穿的黑色长袍，静静站在无伴身后，默默的眼，无比温柔。临走前，路过他身边，属于夜姐姐独特醉人的嗓音自耳边响起：“仙仙，我希望你和姜女能在一起。”

　　“夜子，你欠我许多，你可知道？”行走的路上，见不到蓝天白云，果仙仙的结界里花草树木的颜色十分怪异。
　　“嗯。”
　　“夜子，如果我让你还我，你可愿意。”夜女顿了顿，多想还清呵，如果可以还的话。
　　“夜子？”无伴压低了嗓音，柔和的男生再次传进耳里，不像是在追问。
　　“伴儿，你想要我做什么？”
　　“出了结界，你回色彩国，我与神司之间你不要插手。”
　　“伴儿，你还不能与神司抗衡，是不是？”
　　“嗯。”
　　“神司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对不对？”
　　“嗯。”
　　“为何不随着他去珈菩院？”
　　夜女看到无伴扬起嘴角，勾勒出一弧莫名笑纹。那笑纹一直未曾散去，直到来到神司面前，银色的人，手持金杖，一沉不变不苟言笑的脸。
　　“比我预想晚了许多，来得这样晚是为何？”无伴率先询问。
　　“阻拦的人太多”穆雅的音色，蓊蓊郁郁。
　　无伴沉默片刻“让她离开”只这样说到。神司的视线落到夜女身上，表情纹丝不动“若她不阻拦，我定不为难”
　　“红狐他们可还有生还？”
　　“九死一生。”
　　“如此，你需付出代价”
　　神司神色微拧，继而释怀“不如随我回珈菩院。”倒是再三提议。无伴垂下眼，眼角余光停留在静静呆在远处的女子身上，手下已凝聚了一团灵力。神司知道无伴的选择，金杖嗡嗡颤抖起来，随手丢出的灵力球与金杖接触后撕裂了空气，空中乱流撕拉拉吹乱两人的发，神司波澜不惊的眼骤然凌烈，无牵挂的人信步而来，有条不紊，优雅的出手，适宜地躲闪开。难分难舍的战斗消耗着两人的灵力，终于神司口吐一口血后，稳住身体平衡：“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随我回珈菩院。”战斗使无伴的脸色显得苍白，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稳稳立在大地中央，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愿。”毁灭了神司最后一丝期待，目光冷凝中强大的灵力凝聚到神司周身，无伴远远望向远处黑袍招摇的女子，她清水般的眸子迎着他的眼眸，脸上滑过两滴泪，黑色的眼泪，如同打磨光滑的墨石。因那两滴泪，原本已经释然的心思忽而暴动，灵力自发从周身循环，归于眉心时忽然脱离自己的控制，形成自动的防御，神司持着金杖形同闪电般直刺无伴的心脏，金杖撞击灵力层，能听到如玻璃板摔碎的声音，闪烁耀眼白光的灵力层一丝丝皲裂，终究是无法抵挡。
　　防御碎掉的一霎那，“不~！！”从来淡然从容的男子发出一声嘶吼，双臂紧随其后向侧方伸去，神司的攻击却先一步到达从前方掠来的女子身上，女子的身子如破碎的娃娃般跌出丈远，无伴冲着那跌进夜色中的身子飞去，近到身旁时她的嘴角被血水染红，鲜艳的红色将衣襟染透。
　　“夜子”轻轻颤抖的声音从来不曾蕴含这样多的惧怕。在见到怀中人睫毛动了动后，灵力小心输进她的身体，身后金杖叮叮作响声再次逼近，空气威压着迫向身体，无伴眉心忽然涌出无比强大的力量，电光火石间，无伴微微闪神，随后碧绿的珠子从身体中飞出，神司被一团不规则光圈圈禁，冲撞不出，预防万一的碧珠，每日灌进一部分灵力，本来是准备留予她，让她日后防身，谁知今日却排上用场，搂着怀中人，无伴迅速自果球消失。
　　血与肉的身躯即使被灵力重铸依然不过是凡物，碎了的筋脉不同于重铸时身体机能强大的调节和催生功能，碎了，再想完好，不甚简单。
　　“伴儿。”怀中衰弱的女子嗓音微弱，无伴一路向西的脚步不曾有过短暂停留，然而仍清楚听到夜女的呼唤：“别说话，很快就能到色彩国，你一直希望能回到那里，我这就带你回去。”
　　“伴儿，进了珈菩院，接替神司位置的人需要忘记曾有的情爱，无情无欲，伴儿，我知道你为何不进珈菩院，只是伴儿我做不到见你在我面前死去”
　　“你为何总不听我话”
　　“我尝了‘浮生’。”
　　“我听说你与上官月的婚事，你们在一起，我那样难过。”
　　“我不能再留你一个人，我答应过的，若你失了灵力，我便伴你一生”
　　怀中人呼吸奄奄，再说不出话来，灵力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身体里。微弱的呼吸喷洒到无伴手上，仓皇飞行在天空中的人，如秋日风中零落飞舞的落叶。

　　路上被迫数次停下脚步，夜女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虽然大部分的颠簸都被无伴毫无痕迹地抵消，却仍然抵不住夜女此时的脆弱。灵力绵延细长地传进夜女身体里，因为没有遭遇哪怕一丝的震荡，碎裂的筋络缓慢接洽。
　　昏睡中的夜女睁开迷蒙的眼，落入眼中的是无伴憔悴、清渣满布的脸，那张绝世容颜染上仆仆风尘，落拓而杂乱，从未见过无伴这样狼狈，他本是不染纤尘的精致模样，周身圣光淡隐，掩不住内秀的强大。她让他不知提前经历几世沧桑。心酸涩，不忍见到他如此模样。打量的视线引来无伴的注意，见夜女睁开了眼，无伴温温而笑，风尘刻画的脸顿时揉成一团温柔：“夜子，饿吗？累不累？想不想休息？”夜女不敢乱动，只得轻声安慰：“伴儿，我很好。”语毕，流露不舍：“伴儿，不要急着赶路，你该好好休息。”无伴闻言，只是摇头。忽而眼中划过一抹怪异的色彩，就听他低沉着嗓音道：“夜子，只此一次，今生我宁负苍生亦不许谁再伤你分毫。”夜女半闭的眼被无伴此刻的神情震慑，睁开时却只看到无伴一贯温柔的眸光。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虚弱中产生的错觉，疲惫袭来，倚在熟悉的怀抱里夜女再次沉沉睡去。
　　直线飞行能大大缩短西方到东方的距离，长远的路程在无伴连夜不断赶路中不出两月便已到达，隐藏两人的行踪对神司来说或许难但对宇宙他国的人来说却容易不少，当无伴抱着夜女出现在锦城面前时，锦城目瞪口呆，带着夜女回到琉璃宫，屏退了池言，锦城细细查看过夜女的伤势后，对无伴的无比怨恨无形间消失匿迹，不是不心疼床上虚弱不堪的女娃而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伤势能在日夜兼程的赶路中得到这样神奇的恢复。可见照顾她的人是费尽了怎样的心思，才护得她这样周全，再看那个遗世独立的男子此刻风尘满布的模样，锦城第一次对夜女的伤势保持了沉默。安顿好了一切，锦城回到自己在色彩国临时的宫殿，一鼓作气将之拆了个七零八落。这才转身去寻找彩千沉。
　　夜女醒来时已是傍晚，看到熟悉的房间，闻到屋内谜兰草神秘而疏淡的香，夜女忽觉安宁，心静下来时，就见虎虎的目光直盯自己，一转眼出现在面前的是那张深刻于脑际的面容。莫名滚烫的韵味在心间汤摆。
　　“伴儿。”只能柔柔唤这么一声。那人眼中便闪现初见时纯稚如幼鹿般的笑容。一直以来的遗憾终于匿迹，有生之年再得他这样一笑，已心满意足。思绪停摆，夜女甜蜜而笑。“伴儿，夜子此生无憾。”执起夜女纤细的手指，无伴眼神烁烁：“夜子，我第一次如此希望能活下去，我只愿能同你一起地老天荒。”地老天荒么，真是流转与每个情侣之间的誓言，夜女却在听闻的瞬间感受到心间突然涌起的难以抗拒的巨大欢愉。眼角眉梢的笑遮掩不住，再多的话也只流转在眉眼间缠绵的痴笑中。

　　神殿里六团光团发出灼热光亮，光团一圈圈有大有小，绿色的娃娃周身的光团比周围众姐妹都小了一大圈，花蝶告诉如画中走出来一般的男子道：“绿使君大人，最是努力，自黑使君大人走后，她更加努力吸收神花赋予的灵力，估计能最快长大。”无伴微微笑，随后花蝶无声无息倒地，无伴抱起光团中的绿娃娃，娃娃闻到无伴怀中熟悉的香味，安心砸吧着嘴巴。无伴摸摸绿娃娃柔嫩的脸庞，笑意盈眶“娃娃，要想最快让我的力量苏醒只能借用你最纯净的灵力，我知她爱你，但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待我苏醒后，定想尽一切方法还你。”暗沉一口气，无伴的指尖传来朦朦绿光，绿娃娃的灵力丝丝缕缕往无伴身上传送。
　　黑袍女子站在雕花门前，已是冬季，神殿内的藤蔓掉光了叶子，高大的殿堂萧瑟冷寂。背对着他的男子瞌着明秀狭长的双目，绿娃在他怀中不安地扭动，似知道自己正受到伤害，小小的娃娃呜咽着要出声求助，奈何殿内无人，她苦苦哀求，那男子却依然无动于衷。若是平时，只要一靠近他，他定然会有所察觉，今日却不同，他吸收着孩子的灵力，神思不知去到了何处，夜女挪动脚步，走至无伴身侧，短短几步路，却似走了许多个春秋，真正近在咫尺，身体不知为何颤抖的厉害，血液在体内滚烫翻滚着，手指却奇异地苍白冰冷。那确实是昨日还在她床边的男子，一样的眉眼，一样削薄而泛着桃花的嘴唇，一样的风华绝代，一样的洁净华贵，他抱在怀中的娃娃似感觉到了她的到来，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呜呜的呻吟声似在控诉又似在求救，她们原是一朵花上的七朵花瓣，不管身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生命气息，他固然神不知鬼不觉却漏了计算她们之间息息相关的连结。
　　黑暗凝聚成锋利的弯刀，蔓草似的刀锋，如同山谷中招展的谜兰草，刚刚有所恢复的身子还很虚弱，因此要将所有灵力催动到刀尖，这样才能快速而决绝地对准眉心直刺下去。刀尖刺穿了他的皮肉骨，卡在颅内，她已失了全部力气，只是灵力凝结成的尖刀不曾消散，眉心大穴，伤魂动魄，他的命，原来最终由她来夺。
　　为何鲜血是从她的口中流出？麻木地将那绿绿的小娃娃揽进怀里，血一滴滴滴到娃娃脸上，小小的孩子睁开了双眼，怎么办，她的第一眼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不敢面对孩子黑白分明的双眼，夜女捂住她的眼将她放进一旁绿色光团里。最后的力量终于从指尖流失，安放在无伴头颅内的刀如同星光闪耀着毁了行迹。生命的流失太缓慢，从来不知，缓慢的死去是如此麻木的感觉，特别是当睁眼看见拿刀的那人是她时，忽然不觉得痛了，动了的死穴不痛，心也不痛。只是眼前人的面容变得模糊，记忆也变得模糊，最后的最后忽然记起黑暗里一双漫不经心然而熠熠如月的眼，就那一眼。。。。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