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上）》小吕儿

34、姜女

　　隔日夜女出现在小木屋前，穿上了山下少女们惯常穿着的蓝布衣裳，敲开半掩的门扉，推门而出的少女，长发随意拢在脑后，面庞干净，双手上沾着水珠，扬起脸来微微打量着夜女，夜女并不擅长与人熟络，心想若是锦城在此或许会轻松许多，那少女却将夜女的踌躇看作是有难言之隐，便主动问到：“姐姐可是来到山里迷了路？渴了还是饿了？”夜女这才开口道：“累了。”依然迷人的嗓音，少女听闻楞了楞，随即眼中思索一闪而逝。“那便进屋来歇息片刻吧。”许是夜女长着一张纯稚的脸，少女略一思考后还是邀请她进了屋。

　　木屋简陋，然而屋内收拾的干净整洁，夜女在屋内仅有的两张凳子上坐下，少女为她倒了水来：“家里简陋，姐姐喝杯水。”夜女接过清水喝了，是清澈的山泉水，甘甜可口。少女为她倒了水后就坐到一侧开始淘洗刚刚未洗完的青菜。于是屋内两人长久沉默起来，直到少女做好了饭菜，两人一同坐到桌前，少女才爽爽笑了起来：“姜女本以为自己便是话少的人，奈何姐姐的话竟然比姜女还少。”夜女闻言，不禁微笑。敛眉的笑温润含蓄。少女顿了顿：“姐姐也是不一般的人。”夜女听出姜女话里清浅的余味。开口道“在我看来，姜女也不一般，这木屋构建的好生精致”姜女着筷的手颤了颤，低声答：“姜女只是山中粗鄙女子”止了话头便不再多言。

　　“我打算在山中安家，找了许久只有姜女家对面平地适合落脚，我若搬来，可会给姜女带来不便？”饭后姜女收拾桌碗，夜女不徐不疾开口问，姜女惊讶：“姐姐不是山中人，怎么。。。”夜女悠悠笑：“山中人自然有山中人的好”姜女稳了稳心神后开口：“姐姐，山中人辛苦，破了的衣裳自己缝，缺了的水自己担，山中菜果要自己种，洗衣做饭得自己来，姐姐莫要一时冲动。”夜女四下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木屋，说它简陋因屋中没有奢华的摆设，木屋为长方形，分为两间，一间在右，大约是姜女的卧室，一间便是此刻两人呆着的客厅，厅中只放了一张四角方桌，桌边安了两张小凳，靠窗边柜台上安置了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卧室在右，仅用木相隔，厚木上留有一口，容人进入，口子挂着珠帘，外人只能瞥见内屋一隅。可这些入眼之物皆用木所造，粗糙如木在这屋内被制造的光滑如瓷。
　　：“若夜女安下家来，可能经常来看看姜女？”姜女愣愣打量着夜女似要看出她话里的真实性。夜女大方任其打量，一会儿后姜女转身继续拾掇碗筷：“姐姐若有需要，来找姜女便是。”“这屋子里外无非是木，构建如此精巧，却没用到一砖一瓦，一钉一锤，姜女的手儿真巧。不知姜女可愿意指点夜建造一所同样的落脚之处”姜女眼中光芒一闪，未及开口就听那人又道：“姜女猜得没错，夜心中有事瞒着姜女”已然坦率交代，姜女黑沉沉的眸子凝视过来，夜女却转过了身道：“那就在姜女隔壁住下吧。”姜女心中一紧，不知为何有些怪异感觉，又说不上怪在哪里。

　　两个女子动手搭建木屋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这两人一个匠心独运一个不是常人，屋子周围土地平坦，山上树木很多，姜女进屋拿了斧子出来，斧子锋利是她常进山时用来防身的物品，砍树拉树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对夜女呢？姜女将目光放到夜女身上，那样雍容的女子本也不是属于山林中的人，姜女将斧子递到夜女手上。“那接下来的事，夜姐姐便自己来吧。”不是不愿帮忙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生活从来不是一个冲动就能拿来玩耍的事，山林不适合外来世界的人。姜女等待夜女临阵逃脱，谁知那清秀雅致的女子接过斧子就往山里去，姜女下意识想拦，手生生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不放心，随着那消失在山林里的身影，姜女悄悄跟了过去。

　　砍树的感觉很新鲜，虽然没用灵力，但常年被灵力滋养的身体有他本身的力量，所以举起的斧子不算重，砍到树上，树木也不至于没有印子，一斧一斧地砍下去久了胳膊还是会酸，从来嫩白的手指磨得红了，本是极懒惰的人，坐着便不站着，躺着便不坐着。此刻却与这大树卯上了劲儿，夜女无奈。

　　姜女在夜女身后看了片刻，砍树的人着一身粗布衣衫，虽撩起了衣袖，轮着斧头，却不显粗俗，抡斧头的手臂不算无力，至少砍在树上会留下一道伤痕，她的脸上渐渐浸出一层薄汗，看得出她累了，手臂也不像方才那般自如，姜女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不知为何看她虽累着却唇角染笑的模样，心里微微动荡，仍然是走了过去，姜女面色有些难看，径自走到夜女跟前开口道：“姐姐又何需如此，这山里本不是姐姐该呆的地方。”夜女斜着眼向姜女看去，盈盈的笑映入眼中，姜女脸上一红，就见夜女又移开视线看向这棵不算高的树。“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砍一棵树，不知你信不信，我觉得高兴。”话完，不算太粗壮的树木终于倒塌，夜女倚了斧子摊开手掌，纤细的手指不出所料磨破了皮，姜女看到心里忽然觉得愧疚，正欲为夜女寻草药，就见身侧走出一紫衣男子，男子来得悄无声息，姜女有一瞬惊吓，待看清男子面容时，姜女觉得心跳在那一瞬间寂静而紊乱，只觉震撼，男子斜眼向她看来，目光深处一片冷光，姜女几乎被那眼神冻僵，随后那男子将手中一团东西向她仍来，姜女反应不及就听那男子缓慢的语调道：“滚过去，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言罢，执起夜女藏在袖中的手，那双眼一瞬间蕴满宠溺的不舍，绝美的脸上显露着毫不掩饰的怜惜，林中万籁俱静，随后天上一只莺鹊落到脚下，接着林中响起一片落地声，这是第一次姜女知道什么叫“沉鱼落雁”。原来真的有人能美到让飞禽亦难以抗拒。

　　夜女的手掌被无伴轻轻握着，无伴责怪：“怎的这般做？”一句话含着责备更多却是话里话外没有说出的怜惜，夜女许是见姜女正看着有些羞赧地想抽回手，却在无伴微微蹙起的眉间停了下来，只轻声回道：“也没有多难受，倒是觉得新鲜。”“下次不能再如此。”无伴虽表现严厉但奈何那语气里的疼宠生生让话里的强势弱了三分。姜女就见沉默而寡淡的夜女眼里点了几抹娇嫩，将手递到男子眼前：“伴儿，疼呢。”那叫伴儿的男子听她呼疼，眼里闪过一丝浅伤，凑近夜女身边，一口含了她嫩白指尖，夜女似也不料他会这般，顿时满面羞红，忙道：“伴儿。”声音急切，男子眷恋般吻吻夜女的手掌，一手将夜女揽进怀里，抬头向姜女看去，忽然接到无伴的视线，姜女心脏骤然一跳，不自禁埋头躲避他的目光，埋下的脑袋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痴缠着她的目光。

　　“仙仙？”姜女微楞，却听脚边刚刚被男子扔来的娃娃稚嫩嫩道：“姜女，原来你喜欢的是伴哥哥这样的男子。”姜女的心窝一阵紧缩。喜欢么？不是，那不是喜欢那是一种震撼，一种对美欣赏到惊艳地步的震撼，只是眼前的娃娃却不明白。眼前的娃娃只能用乞求的语气对面前的人道：“姜女，你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也能变成无伴哥哥那样的人。”爱着的人总是期盼爱有一个着落，因为期盼太过热烈往往难以明白那个能让爱停靠的人脸上莫测的表情，不知道爱情是怎样的居无定所，直到真正发现自己的一厢情愿，才明白单爱一个人便只能漂泊。

　　他们的屋子终于还是在无伴一挥手间建成，仙仙心智不高，从与姜女结识以来就不曾隐瞒过自身特殊的灵力，姜女早先就已经见识过她视为仙术的东西，如今再见到亦不会太过惊讶，让她意外的是这三人当真就在她屋子旁边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