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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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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外头的碧波荡漾。傍晚的阳光映在湖面上,和着柔风和桃花香,生生的惹人醉。
既然惹人醉,那么我一定是醉了。醉了之后做的事儿,也都是头脑混沌时候的酒后乱性。不必当真。
画舫中,轻纱之后的姑娘们从《苏幕遮》唱到了《长相思》,又从《长相思》再唱到《阮郎归》。我终于把目光从雕着吉祥如意蝙蝠纹的窗框外头收回来,粗声粗气地道:“你再看,小爷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缭斓笑眯眯地道:“好啊。”
我横眉竖目:“方才的事儿你必须全都给我忘了。”
缭斓笑吟吟地道:“好啊。”
我呲牙咧嘴:“你别企图用这种欲求不满的眼神来求得小爷的同情心。”
缭斓笑盈盈地道:“好啊。”
我觉得跟这个人真是没话可说。于是索性不说,把头扭回去,继续喝酒。
缭斓这时候问我:“想去庙里上香吗?”
上香?给谁上?我们自己就是神仙,那么我们许的愿谁来圆?
姑娘们千娇百媚万分不舍地送缭斓离去。缭斓依依不舍笑意盈盈地被姑娘们送着上了岸。我在一边儿跟着,没留意手被人抓住了。缭斓笑的春意盎然:“人多。当心冲散了。”
也就是人多,他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牵着我的手横过大街。
普音寺在城郊的山腰,若是要步行去走上半天都到不了。缭斓问过路之后,眼弯了弯,于是我眼前一花,就到了寺庙门前。
虽然天已近傍晚,正中大殿里进进出出的香客还是不少。普音寺的香火旺盛,规模颇大。方丈打扮的老和尚在庙门前合掌对我和缭斓道一声阿弥陀佛。神情淡的仿若一缕青烟。
我和缭斓自然不会跪拜,只是遥遥在门口看一眼大殿正中央高大的佛像和来往匆匆打扮各异的香客。天微昏黄,寺里桃花飘香。小和尚们诵经的嗓音平缓淡然。我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大概也有那么一处人间净土,青檐白墙,墙内桃花繁盛。香客络绎,人面常在。
那个方丈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旁,还是静静淡淡的神情,对我和缭斓道:“二位施主来还愿处却不还愿,原因何在?”
缭斓负着手,微微笑着不语。方丈抬眼看我,道:“是无愿可还,亦或是此愿天难决断?”
大殿中诵经的小和尚的声音随着木鱼声和风传过来。
——万律是流,寻诚是源,溯源无法,得法则果,失法则堕。
我蓦然的有些古怪。
缭斓突然道:“那么依方丈看来……眼下又该如何是好?”
方丈合掌,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他道:“二位施主本非尘世中人,又何必沾染尘世烦忧?”
缭斓潋滟的眸子弯起来,神色间尽是我琢磨不透的意味:“此话何意?”
方丈的神色静若止水:“老衲的话,施主心知肚明。”
缭斓的红袍被风扬起,眸光清澄。
方丈道:“施主本不该沾染。”
缭斓道:“即是沾染了……又如何?”
我在一边闲闲抱着胳膊,脑子都拧成一团了还是没能听懂他俩的对话。索性靠在廊柱上头打呵欠,顺带冲着那个粉红衫子,形若拂柳艳若桃李的姑娘吹了声口哨。
方丈没再说话,只是合掌一礼,满是透彻的眼合上。大殿里的小和尚一遍念完,又念回那一句,声音悠悠,在廊柱上绕了一绕,随风化去。
——万律是流,寻诚是源,溯源无法,得法则果,失法则堕。
缭斓的眼于是弯的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我和缭斓离开的时候,依稀听见须子雪白的方丈在后头念了一句不知道出自哪部经文里的诗。
“……如何知见离?得了涅磐意。若能见非见,见所不能及……”
花神庙在城南,我和缭斓到的时候庙会的夜市已经开张,因为过节,四处灯火通明。臭豆腐的、炸丸子的味道随着风飘的挺远。
缭斓难得陪我体验凡间生活。我蹲在街边吃阳春面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街头突然响起锣鼓声。行人纷纷退让驻足,远远的只见粉红宫纱灯笼开道,几个人抬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有人大喊:“花神驾到——”
花神缭斓笑眯眯地捏着串羊肉串的竹签子和我一同蹲在小摊子的板凳上,道:“哦呀……”
护送“花神”的队伍轰轰烈烈。那个“花神”穿的花哨无比,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衣裳,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发饰,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脸。经过我们身边时扑鼻的一股子粉香。
我盯着那张火红火红的厚嘴唇沉默良久,道:“原来这就是人间的花神啊。”
向来不施粉黛,衣裳颜色千篇一律的单一繁复大红的雄性正牌花神在我身边笑的春暖花开:“跟去看看罢?”
“花神”队伍的终点就是花神庙。庙们边上的树木花花绿绿,绑了无数彩带灯笼。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庙门口停下,浓妆的坐在上头的女子无比大牌地被人扶下轿子,一身的珠翠环佩叮叮咚咚响。
我和缭斓夹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着那个所谓的花神跳祈福之舞。
舞姿我根本形容不出来。如果非要我拿什么来形容……活跟跳大神似的。
“花神”道,只有此舞才能将人们的心愿以及对花神的景仰传到九重天之上,祈求百花仙子护佑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我嘲笑缭斓道:“看来你不仅是女的。而且还兼职龙王。”
缭斓笑眯眯地负着手,看圈子中间一干人等蹦来蹦去,悠悠道:“也好,多功能,很实用。”
身旁的凡人们人人深色肃穆,充满景仰,我也不好意思笑的太大声。“花神”一脸严肃地扭头扭脚,缭斓也神态自若地死盯着看。表情正经的十分不正经。
不过这“花神”也颇实惠,不仅让人们看了免费的跳大神,而且还搭上每人一只花神灯。有几个同样浓妆艳抹的女子挨个分发方才用来开道的粉红宫纱灯笼,美名其曰花神灯。竹制的提杆,暖融融的火苗,倒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我和缭斓也就稀里糊涂地提着那灯跟着群众一起游街。浩浩荡荡的队伍占了整条街。路线从花神庙到梓荞湖,路边的摊贩们见了就朝游街队伍挥手,队伍中间有说有笑。人间烟火缭。
其实这样儿也挺好的。
缭斓掂着花神灯,突然道:“子归。你想看看当年在道观的情形不想?”
这人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我在喧嚷的人群里头扭头看他。缭斓背着昏黄的光,眸子里头落了满天的繁星,盈盈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