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们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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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可以这样？留给我的竟是如此决绝的背影！连让我质问的机会都不给！让我一人徒留悲伤地怀念着过去美好的时光。
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几乎忘记了时间，我就在居酒屋的一角独自黯然。我就这样坐着，那个老板倒也不催。完全提不起精神上班，醉了醒，醒了醉，我安静地为自己悲哀着，更看着黑夜与白昼的不断交替。
最后一次去洗手间，看到镜子中满眼血丝，胡子拉渣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用水使劲冲洗干燥的脸，心情渐渐平复。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
我不是个一直把玩往事回忆伤心经历的人，我的身上更多的，是沾染着城市的寂寞与冰冷。既然是怎么努力都要不回的感情，虽然心痛，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眼角好像又要开始渗出眼泪，我用水再次冲洗着。
忘记他吧。忘记他吧。
仿佛咒语般，我在心底一遍遍默念。
回到座位，打开关了将近三天的手机，心却一下子酸涩起来——
整整45条短信，一条一条跳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打了多少次电话——Davy和速水的留言让我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在哪里？！混蛋！
即使和夏木吵架也要想想工作啊！算了，我先帮你请假好了。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头痛！干嘛关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啊！笨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很担心你们啊！
好吧，既然你那么不想依靠我，我也没办法强求你。这样吧，开机后给我打一个电话！不要忘了哦！
你是不是手机被偷拉？
喂喂~~~你准备耍帅到什么时候啊？！当不当我是兄弟！
这两天你到底在哪里？拜托回个电话啊！
冰室，你和夏木怎么了？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没有处理好？我相信你，也相信夏木，所以，加油。
现在的你就像一个孩子呢！算了，也许我是在工作上给你太多压力了，平时也不在意你和他的交往。我会好好反省的。希望你振作起来。
……………………
我默读着一条条短信，感到一点点的温暖凝聚在我的胸口。
就像回应他们的问候与劝导，我起身付了钱，然后走出店门口。
外面正在下雨，雨丝纷纷扬扬，细碎得几乎看不见，但却真实得落在了我身上。
虽然还没有决定要去的地方，但我还是迈开了步子，任凭雨丝淋在身上。
我不喜欢雨天，一直不喜欢这种压抑而阴沉的环境。但现在，我却喜欢上了这种阴暗的天气，因为它帮我遮掩掉了些心中的抑郁。
我毫无目的地走着，如一个游魂。我分析着脚下踩出的水花是呈多少秒速回到地面的这种无聊的问题。
然后转弯。
然后听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冰室先生……
我缓缓抬头，看见面前的少年正吃惊而紧张地看着我。
是京。
我想起这里离他家不远，就平淡地问：
放学回家吗？
上次我去他家他大概在学校，所以没见到面。但既然夏木回到了家，他也应该知道我和夏木现在糟糕的状况了。所以见到他，心中只觉得揪心的痛，何况……何况，就是因为他的那次出现，夏木和我平静的生活才起了波澜，现在这种无可挽回的结局才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所以，我对他，根本没什么好感了。
也许这是迁怒，但我自身也没办法掩饰对他的厌恶。
这个向来我感觉存在感稀薄的男生低下了头，我正准备从他身边走过，他却突然开口：
那个……
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回头问：
还有什么事？
你还喜欢我哥哥吗？
被他直白的提问而有些措手不及的我，想了几秒后，开始有些火大：
为什么这么问？是你母亲说如果遇见我就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的吧？好吧！我是可以说我不喜欢他，不爱他了！但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喜欢他又不是什么错！我郑重告诉你！我喜欢他！我爱着他！即使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即使他明天就要和别人结婚！我还是喜欢他！最喜欢他！你们根本没有权利干涉我心里的想法吧！！
京，一个普通的孩子。我竟在他面前作出爱的宣言了！
想想自己真是越活越白痴，我不禁嘲笑起自己来。
京却用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的眼光看着我，然后说：
原来你们真的是彼此相爱啊……
？
我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他不是抛弃我了吗？
从我自己口中吐出的话却令自己的身体一阵颤栗。
京忽然微微笑了，他的视线聚焦在我手指上的戒指上：
啊，果然是一对的。
我静静听着，就像几年前听教授讲解摄影原理和方法一样专注地听着。我似乎预感到了京将要说的话的重要性。
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理解哥哥为什么喜欢男人这种超脱常理的事……但，现在看到你……我好像可以慢慢认同了……
瘦弱的少年垂下了眼睛：
那天，哥哥回来是想得到妈妈爸爸的原谅的，并且想得到他们的祝福。那时哥哥的眼神十分坚定，我从没有看到他那么明亮的眼神。可是……可是妈妈却说……从她那里不可能得到什么祝福，她心里只有对哥哥深深的失望，她还说，如果选择你，那么哥哥真的不再和这个家有任何关系了。而如果放弃你，那么哥哥就能回家，从此会像真正的家人那样对哥哥，一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默默听着，心里已经知道了夏木的答案。我了解他，知道他缺少安全感和归属感。我和他，不可能产生什么血缘关系，而他的养父母，其实本来就是他的亲戚，当然有无法改变的亲人关系。
京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
哥哥，他想了好久好久，最终选择了我们，爸爸妈妈都拥抱了他。当时我也很开心，因为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啊。可是，哥哥却不开心。爸爸妈妈也许不知道，可我和他睡在上下铺，我好几次听到他在梦中叫你……Ice，Ice……一遍一遍……我还看到他拿着戒指发呆。虽然没有戴在手指上，但他却用线串起挂在脖子上。爸爸妈妈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放不下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用沉默来回答。
京也一时沉默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了。
冰室先生……
我“恩”地抬眼，等待他的下文。
我……决定帮你们！
？
因为……这样子的哥哥太可怜了……
……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立场是那么脆弱！用了整整三天才释怀的感情，以为自己可以潇洒放下，然后是新生活的开始。可是，仅仅和京谈了几句，想见他的念头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出来。
那么……
我问京：
你能帮我约他出来吗？
京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虽然妈妈一直看着他，但她相信着我，所以我应该可以带哥哥出来。
你不怕你父母生气吗？你一向很听他们的话吧？
京摇摇头：
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对的，但哥哥和你的事情却告诉了我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有的只是自己认为的正确和错误。
……这样啊……
本来以为京只不过是一个无趣的书呆子男生，现在看来，倒是一个蛮有想法的人。
那么，现在我就带他出来，理由就说带他出来散步好了，妈妈肯定会同意的。
京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狡猾的表情。
我也孩子一样地说：
那我等在街角的小花园那里。
有种久违的冒险感浮上心头，竟有些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了。
雨几乎已经停了，天色也明亮了不少，我在花园里兜兜转转着——其实这个花园根本就称不上花园，没有美景，更没有人，但这样普通的景色，在我有些期盼的眼里，却变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景致。
因为是居民区，周围非常安静。所以，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出来散步，开心一点嘛！
京的声音传来，原来他隐瞒着夏木，做着这种恶作剧的京让我发出了“这就是小孩子应该做的啊”的感叹。
这样的话，夏木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正想着，就看到两人拐了过来。
京一看到我，就吐着舌跑掉了。
夏木不知是被我的出现惊住了，还是被我的颓然样子吓住了。一时竟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我自认为自己见到他后会是怎样激动的心情，但谁知我的心竟意外的非常平静，原本杂乱的思绪也柳暗花明般清晰起来。
Summer。
我叫他。
他还呆站着。
夏木！
我又叫了一次。
他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得不行的脸颊上这才慢慢露出吃惊的表情，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呆呆的样子令我油然生出爱怜之意。
他见我突然笑了，却转身准备逃走。
现在会让你走么！
我三步两步就追上了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竟然那么细，那么细——他一个踉跄，失去了重心，我顺势带他到自己怀里。
放手！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了！
他强硬的态度倒没改变多少。
喔？是吗？
我对他说：
那么，我要你的嘴亲口证实！
然后，低下头深深吻上他。
和以前一样的深吻，此刻却涵盖了太多东西。辛酸，失望，难过，不舍，犹豫，通彻心扉……
一开始，他拒绝着，抵抗着。后来，他终于放弃。
唇齿交缠，用舌感受着他口腔里的温度。双手紧紧拥抱着他，害怕一放松，他就会消失不见……
急促的呼吸混杂着两人的低喘，相互的痴缠好像已经经过了几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最后放过他时，他的唇已经红肿，我用拇指小心地轻轻掠过他的唇瓣：
对不起，可是，我还是那么想和你在一起。
……
夏木的头低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仍然紧拥着他：
原谅我的自私，和我以前所犯的所有的错。我爱你，所以，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如果你想回原来的家，那么我会祝福你，即使你养父母不同意，我还是会一直爱你。直到他们认可我的那一天，我都会等待。如果你已经厌倦我了，我就会离开，永远不来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你哪一天又想和我在一起了，那么，我永远在我们那个家里等着你。
他的肩膀颤抖起来。我安抚着他的脊背：
能见你这一面，我已经满足了。没有让你感到有足够的安全与保证，是我的错。
我用右手抬起他的下颚，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我强笑着：
你看，我老是把你弄哭。
他的眼里又是一阵晶莹。
你是男生啊，又是成年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
吻上他的眼睛，然后逼自己放手。
那么，再见。
我抓抓自己的头发：
那么乱七八糟的模样，实在太丢人了……我回家了，你也要好好生活……
说完，我就立刻转身。
再不走……再不走的话，我会干出什么事啊！
快走到花园出口时，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我心一紧，刚回身，夏木便紧紧抱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断断续续地抽噎着，道歉着。
我差点落泪，装着很轻松的样子问他：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是我对不起你吧。
他摇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重复着“对不起”。
笨蛋！我不喜欢你向我道歉！
我抚摩着他夹杂着黑发的白色发丝。
他停止了道歉，却止不住哭泣。
京闻声赶来，却只愣愣站着，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
好了，别哭了。等会儿回去会给京添麻烦的。
我劝慰着夏木。
……
夏木还是摇头，好久，他才抬头：
我们回去好不好？
……
“当然好”这种话我却说不出来。因为，是京帮我的，我没有理由让京回家后受到责骂。
答应吧。
京突然这样说：
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见我还在犹豫，京于是又说：
哥哥选择了你，你不能辜负他。我会对妈妈说是哥哥自己跑掉的。如果真要怪我也没办法，因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你们欠我的，以后再还就是了。
……京……
我没想到，夏木也一定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原来已经把什么都想好了。
哥哥，一定要幸福啊！
京对夏木说完后，又转向我：
如果再让哥哥伤心难过，我饶不了你。
我向他保证：
恩，我知道了。
那么，再见。
京向我们挥手，然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指向天空：
好漂亮的彩虹啊！
我和夏木望向天边。
淡淡的彩虹映在云下，如梦如幻。
Summer……
我俯在夏木耳边说道。
什么啊？
他轻轻反问，羞怯地脸红。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的方向。
我对他说道。
他重复着：
我们的……方向？
恩。
我点头：
现在我找到了。
夏木似懂非懂地听着。
就是从那里……
我指向彩虹彼端。
……到这里。
我又指向他的胸口，心的位置。
什么啊……
他皱起眉头。
我却自顾自继续着：
而连接的通道是……
从夏木脖子上取下戒指，然后亲手把它牢牢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最后吻上他的嘴唇：
……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我们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