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时锦年》花苞苞

4、第四章 歪打正着

　　钟良转身才发现湖边树林里走出一个少女，清晨薄雾笼在她身上，如云中仙子般袅袅婷婷，走近，更觉姿容妍丽，眉目如画，只是眸子里带着青烟般的疏冷，举手投足俱是傲娇。

　　一件青灰色的披风落在少女的身上，常枫一边紧着披风系扣一边说：“师妹，早晨更深露重，你身上还有伤，早起了也应该披件外衣再走动。”这一静一动间早把刚才担心忧虑的心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关庆绕开常枫拉了我的手，清亮的大眼睛瞅着我：“你是尹师姐？你真的是尹师姐？”见我并没抽出手才扭捏的红着脸将我的手在他脸颊上蹭蹭呢喃道：“师姐真。。好看。”

　　钟良近前正正规规作揖：“给师姐见礼。”抬头看了我一眼转而移下眉梢，唇角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这钟良生的很是俊俏，特别是眼睛，顾盼回眸间总是带着风情，低眉敛目时嘴角的弧度轻轻浅浅却别有味道，一时看的我呆住，连关庆拽住的手都忘记甩脱。

　　关庆是个半大孩子，年纪大概十四、五岁，一路上拉着我的手，黑亮的眼睛在我的脸上瞄了又瞄，钟良和常枫试了N次把他带离我身边，但是走着走着他又自己绕回来，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脸色后，再次贼兮兮的把我的手攥着，成功了就偷偷的笑。

　　俱常枫说他们这次出门也是去丰城，丰城现任总兵侯方是凤栖山的关门弟子，回家继承家业有几年了，娶了一妻两妾，前段时间侯方的两个小妾在一前一后两天夜里遭遇采花大盗的侮辱，两个小妾也哭哭啼啼的指正此乃采花大盗柳无心所为，因为事关侯方的颜面，他又听闻常枫也在追击柳无心，所以偷偷遣了人去凤栖山求援，想是江湖事江湖了，也好保存颜面，把事情弄弄清楚，钟良比较内敛遇事心细沉稳，关庆对突发事件的应变很是在行，于是两人便相谐下山前往丰城帮忙侯方顺便历练历练。

　　马车相较于刚离开郓城时热闹的多，依然是常枫驾马车，钟良骑着马在马车旁相伴而行，帘布随着风起起落落，露出的一角总是能望见钟良修竹般的背脊和丰神俊朗的侧颜，偶尔瞥见我望他也只是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并不言语。

　　关庆随我坐在车内，见我神色有些疲乏，便懂事的跪坐一旁，让了宽敞的一隅让我休息，我刚准备躺下，他又抓了我的手：“师姐喜欢吃什么？”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见我半天没有回应，关庆松了我的手，帮我紧了紧薄被，以为我睡了，小脑袋凑近我耳边小小声：“等你醒了，我给你买好吃的”这次没叫师姐。

　　我闭了眼，心里很暖很暖，嘴角又不自觉的有了笑意。

　　近傍晚终于到了驿站，常枫从包袱里取出纱帽递给我，他总以为佩戴纱帽是尹淡若的习惯，以前所见尹淡若每次出现也俱是佩戴纱帽遮掩容貌，想是她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下与人相处，和人交谈也总是尹四海当代言人，不止容貌就连她的声音也没有人听过，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走在我身边。

　　我挡下常枫递过来的纱帽：“等到了丰城再戴吧。”说完就率前迈步走进驿站。

　　“师姐，师姐，你等等我。”关庆拿着两个大包袱追在我身后，近前了对着我嘿嘿一笑：“这样真好，以前你和师伯来凤栖山的时候都戴着纱帽，和我们都好疏远的样子，冷冷淡淡的像个木头人，害我们都站的远远的不敢和你打招呼，随进随出一大帮子人，师伯总是护着你，我们都在想你是不是很丑，现在却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越说声音越小，脸也微微泛起可疑的红晕。

　　驿站不大，来往的人也稀薄，多是路经此地的客商走卒，零散的也有几个武林中人，提着大刀，配着长剑，一坐下就扯着大嗓门呼呼喝喝，又小心翼翼的和别桌保持着距离。

　　自那日醒来，常枫又买了二套白色的衣裙给我，我也没有推却，可能是以前穿多了黑衣忽然厌倦，也许是真的想改头换面从黑洗白，再也不愿意接触杀人夺命的勾当，只是那天关庆又和我说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还包括尹淡若偏爱白色，关庆见过她的寥寥数面她也总是白裙飘飘，清远淡疏的样子，没有尹四海在的时候，她也总是呆在自己屋子里哪也不去，以至于她的喜好无人能知，还真的神秘的不得了。

　　分配好客房已到黄昏，我回到房里消化今天和关庆闲聊的零零总总，最大的收获应该是外人对尹淡若的一无所知，也就更有利于我的冒名藏匿，小二送进热水香汤，我拆了束发踏进浴桶，算算时日今晚应是月满之期，我要尽快做好排毒的准备。

　　不知钟良是不是算好了时辰，小二刚收拾好香汤浴桶，他就叩响了我的门，彼时我正在擦拭湿发，对着昏黄模糊的镜面微微发怔，一回神钟良已经站在背后，镜面里映出他俊俏的面容，眼里波光潋滟，只是唇边那一抹清远的笑消失不见。

　　他靠近我接过我手里擦拭头发的布巾，仔细而耐心的延续帮我擦拭湿发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清清淡淡的香若有似无的飘散在空气中，我低了头并不躲避他亲昵的动作，只是随手折了瓶中野花的茎一丝一缕的拆解，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忽然，我心窝一滞，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喉头涌出，尚未拆解完的花茎从手中滑落，汗液随着我急促的呼吸一滴二滴三滴的晕在地面上，片刻间湿濡一片，唇边的血液晕染开终于控制不住喷洒一地，身子往后仰躺，感觉心被撕扯成了碎片。

　　钟良适时的扶住我下滑的身体，揽进怀抱，一边拿出火折子将刚才擦拭头发的布巾点燃，一边用手抵在我的后心上源源不绝的输送真气，那片布巾燃烧时出现大片五颜六色的火苗，扑闪着很是艳丽，不到片刻更加浓郁的香气就在屋里蔓延，闷了片刻，钟良将我放置于床榻上起身开窗，一回身跪伏于地：“钟良莽撞行事，以至大小姐受伤，请大小姐责罚。”

　　稳住体内乱窜的真气，我靠趴在窗沿行功驱毒，虽然知道今日是月满之期，但没想到这噬心之毒发的这么快，保命要紧，对于钟良忽然改了称呼我一时没有在意。

　　月上中天，秘典的驱毒之法配合我的封脉自疗，两个时辰成功阻截了噬心丹的3次反噬，渐渐的脉象趋于平稳，体内的燥欲也慢慢消退，我睁眼首先进入眼帘的竟然还是钟良跪伏地面的身影，只是这时的钟良再也找不见青烟淡远的神态，眉宇间跳脱着隐隐的担忧和自责。

　　见我醒来，钟良又道：“钟良莽撞行事，以至大小姐受伤，请大小姐责罚。”说完头垂的更低。

　　我从衣襟里拿出手绢擦拭唇角，身体还是很虚弱，连挪动都煞费力气，此时才注意到钟良对我称呼的改变，那暧昧的一瞬间，香气飘散的片刻似乎现在都有了答案。

　　“不怪你，你也不能肯定。”这句是肯定句，以尹淡若的神秘，自是有人不肯轻易相信凭空冒出的自己真的就是本尊。

　　钟良站起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去桌边倒了水递给我：“这是玄清丹，对排出身体余毒很有帮助，请大小姐服用”。

　　我将丹丸捏在手里却并不服用，钟良似是知道我的隐忧将丹丸化进水中，从杯中倒出三分之一送进自己嘴里，又将水杯推回我面前，我自是没有接过，扫开他的手轻轻靠回床沿慢慢喘息，等他给我合理的解释。

　　钟良看我这样也并不强迫只是站在床脚一隅娓娓道来：“钟良十岁时被送进凤栖山习武，受庄主指派潜伏在凤栖山监视关修志的一举一动，最主要是寻找《摩罗心经》下落，月初接获消息尹庄主已殁，大小姐不知所踪，属下一直苦于不能下山亲探实情，庄主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小姐，给了属下一颗“千叶梅华丹”，小姐从小体弱，受很多名贵药材熏制，体内自成抗毒体质，这“千叶梅华丹”对其他人并无危害，偏偏能引致大小姐犯病，钟良并未见过大小姐，只能以此试探，如此莽撞行事，请大小姐责罚”。

　　“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真是一团混乱，感情这尹四海就是用这个法子来试自己亲身女儿的，要知道毒发可大可小，分量拎不清的话毒死了怎么办？也不知尹四海是真的想让人试出女儿的真伪还是狠下了心想在自己死后把女儿也带下地狱，今日若不是我的噬心丹毒恰好发作，钟良岂不是要亲手将我除掉，想想都心有余悸。

　　钟良把那个瓷白的玉瓶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小心的瞄了眼我灰白的气色退出门去。

　　我躺平身子，疲累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毒发的时候衣襟口被我拉开一大片，坐直的时候不会跑光，只躺倒时露出精致的锁骨，房里没点烛，窗外月色莹白，微风拂窗，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试探，也不知道这样冒名顶替的日子要过到何时？忽然感觉到自由离我还很遥远。

　　窗棂那银光闪过，窗前一暗，有人遮住了射进的月光，我微眯眼暗叹为何连睡个觉都如此不安生，力气没有恢复多少，我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睡觉姿势，此时我毫无还手机会，我暗暗心惊。

　　来人隐在黑暗中，看身材应是个男子，昂藏七尺，身上没有杀气，应约还有些小心翼翼，随着步履的前进，呼吸似乎都轻缓下来，但又好像很急躁，矛盾的个体和心情，当到达床畔时，他俯身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拂上我的脸颊，微微颤抖，似是怕惊扰到我，又轻快的抽回手，帮我拉好衣襟，拉起薄被覆在我身上，转身跃出窗外，似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