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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为给新夫人立信,晚间王君自是召新妇宿入正院里的。

      宿仇未解,又添新恨,藩篱越发高不可翻,见着对方平淡冷静的样子,好似挠心挠肺只有自己;灭了烛火,两人倒床和衣而卧,恨不得闭目就睡去。

      总之要留不自在给对方。

      如是几夜,陈荆倒能平稳睡到次日,只是醒后,两人或手腿叠合或发丝缠绕,让人难堪。

      靖安府上下,终于笃定新夫人受眷宠甚浓,陈荆这日起身,秦墨白自也早出门公干了,大侍女来报恭王妃过两日要来府里,提点她先打点一番,莫要让王妃娘娘看出不周来。

      陈荆听这话只得随她府内转一圈,路上遇到一位婢女跟她道福,她笑应了,婢女慌忙又低了身子道:“贵人,昨日的方,有一味药,两间府院里都没有,今日差人去院外采买去了。”

      陈荆奇道:“何药方?”

      婢女笑曰:“这么小的事,贵人怕是记不得了,昨日天快黑,贵人给一了个方子,让厨房今日煎药,是奴婢亲自接的方子。”

      陈荆瞬间石化,明了自己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发生的事终于还是降到头上,强颜笑道:“方子在哪儿?是哪味药没有,我再看看。”

      婢女带着陈荆到厨房取了药方,陈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却对开方子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今日见了这张纸,好似凭白冒出来的,心里好不骇然!

      捏着药方问婢女:“我给你方子,是在笃明轩吗?”

      婢女茫然点头:“是在正院,殿下也在,见贵人拿了方子给奴婢,还嘱咐去恭王府库房取最好的药材。”

      陈荆笑一下,“是了,我想起来了。”

      无心再走下,转身回到屋里,深深靠入椅背中。 

      思忆流沙般衰退,脑中的寒气未拔而开始扩散。

      知晓太多秘密,许多秘密足可以让一国覆灭!若秦墨白知道她这病恙——

      魂惊魄动地站起,心里一下一下跳得慌,推窗望向群山,山色还是那般空蒙,亘古不变。良久,她转身开门跟院中人要了几本厚厚空帐薄,取了细毛笔,将此前之事一一细细记在册上。

      正写着,门外响起一道欢快又洪亮的男声:“陈姑娘!”

      一听声音,便知道来者是鹰九,满脸笑容放下毛笔,起身去前堂。

      “我听雷大哥说你进咱王府了,太好了,以后咱们是一起的,说好了,你可将那’望江刀法’教我呀。”

      “雷将军没说我进府的原因?”陈荆好奇地问。

      鹰九喜气洋洋地点头,“说了,主上喜欢你呢。我说主上那性子怎么会和女子吵架,原来是喜欢你呢。”

      陈荆窒了窒,点头道:“望江刀么,改日告诉你。”

      鹰九两眼发光,催促她:“现就教!”

      陈荆笑着应允,两人拐向后院的练功石林,鹰九边走边说:“陈姑娘,主上可真看重你。这’笃明轩’院贴,是太上皇为在主上抓周时亲手所书的,殿下福气,在十二件珍宝玉器里偏偏就抓了这副字,太上皇可器重我们主上了,这幅字原拓在我们南郸的府里。后来小殿下归京,也将那拓碑迁来奉在这里。”

      陈荆道:“这么久的事,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鹰九嘿嘿一笑,“没跟殿下前,的确也是个秀才。后来被人诬陷是窃贼,在街上挨人打,是殿下帮了我证了清白,我就跟了殿下,从了军,现如今跟秀才沾不上边啦。”

      两人在一块石林外空地停住,陈荆也不多废话,抽出他配刀,将刀法演了一遍,鹰九认真看刀光在她身前身后翻动,没运内力,已刀气峥嵘。

      陈荆一招一式地教了半套,背心湿了一片,两人席地而坐,鹰九环视周围十几个兄弟笑道:“瞧殿下紧张得,生怕你跑了,这些护卫可都是咱营里的好手。”

      陈荆扯着地上几株草,左右而言他,“你怎么想着到这里来的?雷风行让你过来的吗?”

      “没呢,是一卫事大臣寿诞,托我给殿下送了帖子,恭王府上的说殿下在这儿,我便送进来了,不想有个兄弟说你也在这里,将我拦下要赶我回去。我就想吧,你若真成殿下的人,我以后怕不便讨刀法了,于是就进来先问问,呵呵。”

      陈荆看着他,这傻乎乎的样子,以前真是个秀才么?

      她低头轻道:“王府样样好,就是没些热闹气息,我个江湖上飘惯的人连吃饭都不自在。说起来,还真想念‘夙玉楼’的糕点,怕以后再没机会尝了,王君太谨慎,怕人家做的不干净——”

      鹰九哈哈大笑,站起来,“陈姑娘,这事有何难,晚点我就给你捎来。”

      陈荆微笑,“好,我等你!桃瓣红豆酥、荷香绿豆酥、三宝鲜虾糕,若一样没有,其余的都不要了。你可记好了。”

      鹰九豪爽道是。

      两个时辰后,鹰九手里提着温热的油纸包,有侍女过来冷着脸看她一口气吃完,鹰九两眼睁大,却也大舒一口气,陈荆被噎得半晌才缓过来,慢慢讲:“他们连你都盘问?”

      鹰九面色凝重点头,迟疑地问:“陈姑娘,不,贵人,你不会害我吧。”

      陈荆闻言觉得快堆到喉管的糕点更噎人了,辛苦地摇头,艰难地道:“我都一点点掰开给你看,也让你挑了两只自己吃了,还有何不放心的?”

      鹰九方展颜,“是我多心了。雷将军不让我与你久呆,我得走了,下半套刀法,改天再来请教。”

      陈荆朝他挥挥手,回到屋里,立马将一直团在手心的油纸展开扔进水盆,密密麻麻的小字慢慢在纸上呈显出来。

      她飞快地看了一遍,麻利地将油纸扣在盆里烧成灰,纸灰撒入盆栽里。

      想是吃得太多,午后便不舒服,正抱着肚子蜷缩在床上,秦墨白推门而入,看她一眼。她已熟悉他,那一眼,极其不善,慢慢从床上起来,挺直了背脊,戒备地望着他。

      “将东西拿进来。”他不动声色地开口,门外护卫将一个食盒子拎进来,放在桌上。

      “你不是喜夙玉楼的点心吗?本王也给你带来了。”声音还是又轻又柔。

      陈荆在酷恶牢狱中打滚过来,如何不晓得他的森冷之意,缓缓上前,慢慢打开食盒盖子,果然是一颗染血人头,双目紧闭,坦然又安详,卧藏成“夙玉楼”跑堂的万子殁了,才十九岁啊。

      在温柔的容颜前,在翩翩风度下,几乎忘了他将帅出身,战场上杀伐无数,眼前人是个冷酷而强有力的权御者!

      轻轻地将盖子合上,垂下眼皮,掩盖了陡生的杀意。

      “把人带上来。”还没完。

      鹰九被五花大挷带上来,压在条凳子上,“以泄露军机之罪行刑。”

      秦墨白拉着陈荆坐下来,静静看着两支大棍交叠着高高拍在□□上,“啪啪”直响。

      “陈荆,你有宿疾,从不暴食,这次,戏做过了。”

      鹰九刻意不去看陈荆,鲜血渗进了行刑的木棒中,将木棒染成褐红着,清幽的松柏也掩不住血腥味弥漫。

      陈荆冷然看着秦墨白,一字一字道:“王君,他被奸人所害,泄露情报,要受军刑。那王君窝藏朝廷要犯,又该当何罪?”

      他倏然转头盯着她,“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将这东西扔到乱坟岗喂野狗!”

      “秦墨白!你不懂得敬重对手,不配当上战场!”陈荆愤怒转头,一口牙咬出了血。

      “你终于有反应了,你也晓得生气,也晓得难受?我与你说过什么,断了琉璃勾当!你既答应了我,为何又阳奉阴违?他们的死因为你,你明知被监视,仍轻举妄动,这是你不安份的后果,若不想牵扯更多人,你就记住这个教训,阿荆——”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外人看去,两人肢体亲密,脸上却一样严厉,诡异阴森。

      “阿荆,答应我乖乖的,我再饶恕你一回;答应我,我就好生安葬他。”

      鹰九已经挨到四十大棍,身躯所能承受的是六十大棍,一百二十棍刑,鹰九将在她面前将成一滩肉泥,他做得出的。

      鹰九晕死过去,陈荆忙跪去他面前,两手揉着他膝头的袍子,泪挂眼睫,“君上,妾身知错了。此事真是妾身的罪,鹰九他不知情的。妾身错了,以后再不会私联外人,君上,君上——”

      秦墨白缓缓抬手,抚上那埋在他膝头哀哀痛哭的脑袋,她双手推揉的仿佛不止是他的腿膝,在她面前从来硬不起来的心肝,一下一下被揉得更软。

      他轻叹一口气,挥手让人将食盒及鹰九都撤下去。

      陈荆睁着泪眼看着下人提桶清洗地板,松开被自己揪成菊花的缎袍,小心翼翼地问:“其他人呢,都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秦墨白默不作声,陈荆又失声痛哭,抱着他的大腿,仰头问:“要不,就留女当家一命,她可是临盆的双身子呀。”

      “我不为难她。”他轻言。

      陈荆顿时收了眼泪,爬起来。

      “你的眼泪可够丰沛的——”,秦墨白涩然地用手帕抹着她的脸,突然僵止了动作,根本就没有身怀六甲的女当家,她胡编了个最迥异的人,顺着答上就表明压根不知情。除了小喽啰,的确扑了个空,她居然对自己下套子。

      秦墨白怫然作色,将手帕摔到她胸前,咬牙道:“你这个小人!陈荆,若有下次,本王定让你成孤子一颗!”

      秦墨白甩着袖子出去,陈荆将雪白的帕子扔到血水中,不动声色地看帕子一点点被泛出血气,她救的人,终有一日也要亲手取他的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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