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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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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山下有人闯阵。”弟子不慌不忙禀报。
“此次又是何人?”老者问得漫不在意。
“还是那个持双钩的莽汉,不过这次他带了两千武士,还有几名名军师。”
老者眼中精光迸出,“现到何处了?”
“回师尊,他们花了五日破了九宫八卦阵,现在八百多人刚进入十二都天门阵。”
秦墨白也听闻有人闯山,看隐派弟子一派安然,想是小事一桩也没往心里去,
五十弟子挺剑,立起大殿前,信业、秀吉伫立在高台上盯着大门处走近的汹汹人群。
雷风行大踏而入,厉喝:“妖道快将我主放出来,尔等尚可留几个活口!一个不听话,我大军一个时辰就将你们老窝杀个尺草不生!”
信业一甩袖子,冷然道:“我隐派从开宗以来就有各国的立世铁券,各国文官打山下过要停车,武将要下马,你一区区洛匪竟带刀硬闯,莫说云顶高山没你们何靖安王,就是有!今日汝等也莫想再走下山!”
雷风行大怒,退后一步,手一挥,支支流矢带着火苗射入院内,信业冷笑一声,“启水幕!”院内四周升喷出水几十条水龙似长眼射向院外的弓箭手,水程之准,水力之大,一排弓箭手莫说点火拉弓,却连站都站不稳。
雷风行手中银钩一指,中路军蜂涌入院中,隐派十八位弟子也飞身出大殿,组成流星剑阵,十八把长剑似九天水银泻地,在殿前织成屏障,止住了官兵前涌。
雷风行也不在意,低声对身边的参军交待一句,放眼前方。没多时,听得巨大的轰鸣声,殿前砖土翻飞,硝烟四起,雷风行立钩狂妄大笑:“贼毛子,你水枪再厉害,也打不到我山腰的霹雳炮!”
信业不为所动,“就以为你们有炮么?!架九纹连珠炮!”
秀吉走上前,拉住他低声道:“他们只是要找人,如此杀伤太大,跟洛国朝廷结冤不妥。”
信业沉吟片刻,便道:“玄光带十二名弟子下去投迷烟。”玄光与身后十几位弟子背弓纵身,不多时边找到炮队,搭弓放矢,射出的却让人睁不开眼睛、睁泪直流的烟雾弹,炮队看不清发命,又要听令进攻,只得架起炮头向高处发炮。
没想到一枚炮弹正中撷云殿,撷云殿屋项一块被击落。秦墨白本在后山劳作,一会儿见水龙升空、一会儿听炮声轰隆,一会儿又见浓烟腾空,心中赞隐宗所造的兵器也是霸道的。一回想,又觉得不对劲,赶到前殿,大殿一片狼籍,两方人厮杀得难分难解。
“住手!”众弟子只见秦墨白疾步走出殿中,神情威严,不复平时的清逸温润。
雷风行跪下,“参见主上!”身后官兵哗啦啦都放下兵器,黑鸦鸦跪成一片,整齐振威声直上云霄。
秦墨白走下台阶,不发一言,转身仰望快塌陷的撷云殿,一撩衣摆,单膝跪下,清朗声音传入殿中,“不肖弟子秦墨白,带兵无方,践踏宝地,扰了师尊清修,请师尊降罪!”
不多时,撷云殿飞身下一位灰衣老者,脸色铁灰,鹰眼赤红,一步步向着秦墨白而来。
强大的威压秦墨白瞳眸收紧,全身发凉,秦墨白垂睫观地,冷汗淌出,一手扶地,闭目喘息。
“兔崽子!”
秦墨白不语,发带轻扬,一缕一缕微风从身上传出,微风慢慢抬起了沉重气压,喘息渐平。
秦墨白全身拜倒,毕恭毕敬道,“师尊,今日之事,是弟子管教属下不力造成,对山门造成的损失将由弟子担全责。属下雷风行对师尊及各位师兄弟姐妹不敬,弟子也会给个交代。也是场误会,弟子在山中许久,与属下只有片字信条传递,属下有事心急之下就出此下举。望师尊见谅。”
隐宗收回力压,秦墨白起身,却被雷风行急急拉住袖子。
“若无关朝中府中大事,稍后再说。”秦墨白脸上凝着冰霜,并不看他。
不关朝事,应该和王府也没关系吧,雷风行想了想松了手。
两人入了内室,隐宗举手示意,身边的座椅,“靖安王,请上座。”
秦墨白垂下长睫,“弟子不敢。”
“坐吧,今日之事,你我要开诚布公才谈得清楚。”
隐宗眼光直直投向遥远的前方,“靖安王,你本是气宗亲传长弟子,可知瞒入我隐派有违江湖规矩?”
秦墨白低头捋平方才后山劳作时翻卷的袖口,轻轻道:“弟子不在乎江湖人如何评判。”
隐宗冷笑:“只有君王才有这样大的口气。”
“三宗本由彭祖一人开创,弟子入隐门融会两家心法,不过是蹈先祖之径。”
“你既提到先祖,便也知道当初分三宗就是为了让‘化云心法’在彼此较量中发扬光大,现如今三宗经历近千年,早已各自为门,你也晓得规矩大于旧制。”
秦墨白好整以睱道:“规矩是人定的,三宗规矩只招两名弟子,则师尊却将武学脉流发展为门派,这规矩改得让弟子配服得五体投地。”
隐宗压制久未爆发的怒气,咬牙道:“靖安王入我隐门就为另一分心法?!”
秦墨白缓缓问:“师尊,弟子想问,这二十年一次比武之事,如今如何说?“
隐宗横眼对着他,“气宗收的好徒弟,隐韫即使输了,我们隐派决不赖账!”
秦墨白直视着隐宗道:“弟子想,这届比武是否已作罢?”
“还能怎样,隐派剑宗输了,你们气宗独大。”
隐宗气闷至极,长叹,“剑宗啊,气运不佳。”
“怀璧其罪,封却武功,对她不见得是坏事。”
隐宗叹道:“陈荆已经是这样了,靖安王,她一纤纤弱女子能对你大洛江山有何威胁呢?如若还念着一点同门之谊,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认罚不再踏出云顶山,你便安心离去。”
不再踏出云顶山?较云梦谷,云顶山更是隐居修养绝佳之地,除了隐韫讨嫌,这里氛围财资风光无不上乘。两处闲愁自是难熬,但急与求成乃办事之大忌讳,只要陈荆安妥,总有转机。
秦墨白心窍通动,当下言:“师尊言重,她留在此处最好不过,来日得空,弟子也定多加探望。”
好个靖安王,两面三刀地以为他看不出吗,隐宗暗自冷哼。
出门来,雷风行正光上身,背负薪荆,站在殿中,一干弟子静默两边,隐宗在殿中正坐,声音洪亮,“秀吉,责鞭二十下。”
秀吉走上,抽出荆条,高声道,“将军,得罪了。”
“小师父,是我糊涂!”雷风行诚恳跪下双膝,咬牙承受秀吉运足内气一下下抽打,荆条沾带鲜血抛向空中,又洒下地面,不多时,地面鲜血淋漓。
秦墨白静静看着,待鞭至十五时,止住秀吉,“师尊,此事全因我而起,后面五鞭弟子来受。”
雷风行抬头大叫,“小君,使不得!”
秦墨白默然脱去外袍,朝隐宗双膝跪下,秀吉看向上座的师尊,隐宗点头,长鞭再起,白衫浸染血色,受刑人脸色丝毫不改。
鞭刑过后,秦墨白站起来走到雷风行身边,向隐宗及众弟子拜了拜,披上衣服,不发一言领着雷风行步出门外。
雷风行跟着他来到客院,秦墨白转身,“说罢,何事?”
雷风行张了张口,最后闷声道,“找殿下不着。末将只是想告诉殿下,那个陈姑娘,她出山成亲去了。”
凤目凝住,一字一顿,“说清楚,哪个陈姑娘?”
“不就是殿下的师姐,陈荆咯。”
发带高扬,闻者周身突然迸发出惊人内力,一丈圈内,平地起狂风,撼得身边的树叶纷纷下坠。
雷风行一口鲜血吐出而倒,倒地前想,这身伤都得算在那陈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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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荆与苏云初坐马车行了大半日来到云顶山脚下,付了车钱,苏云初扶她下车,车夫打道回镇。
苏云初是她在镇上小倌阁里遇上的。昨日一进阁里,要老鹁找了几个良家子,虽说是良家子,但男子入了风比女子更快认清世态,入角色也就更快。几名男子接客已经媚态横陈,让陈荆不寒而栗。
老鹁一双眼在欢乐场中早就炼成火眼金睛,见陈荆失望蹙眉要离去,立即拉她绕了几弯到后院,附耳低语道:“这个是个清水性子,任金银万两、任打骂踹饿都抵死不接客,我可是花了大银子买来的,品貌端俊着呢。”
陈荆见一瘦弱男子,低头坐在树根上,满手油腻地洗大盆饭碟,洗几下就掩嘴重重咳嗽几声。
她悄悄退出去,给了老鹁两锭大元宝,吩咐几句,坐在楼上屋里默默察看。
男子抬起头,陈荆震惊得禁不住摸着桌角站起来,才一年不见,那个谈笑风声、恣意不羁的男子竟然沦落风尘!
苏云初脸色甚是苍白,衬得眼睛黑得像漆,往昔总是带笑的嘴角却仍不改笑意,只是笑得更讥讽。
不多时,老鹁笑吟吟走到他面前,“云初啊,一位贵客要你陪她一会儿,你可是有福了,喝一杯酒十两银子,这可是我们阁里头牌都没有的好事儿呀。”
苏云初两眼只望着污水,淡淡道:“我不过两巡便污吐晕癫,这等好事还是让其他人去受用。”
老鹁冷哼一声,甩绢子去出,临走前朝陈荆窗子看一眼,陈荆在窗里对她略略点头。
看了两天,男子只在后院洗碗、刷马桶,对院外的纸醉金迷,欢歌笑语充耳不闻。
夜幕落下,陈荆缓缓走到洗第二轮碗盘的男子面前,蹲下勾头看他。
男子抬眼,惊讶得微张嘴,随即苍白的脸上染上难堪的赤红,赤红之后为白得发青的铁灰,半晌转过脸,声音疏离:“女客不该来这里。”
陈荆柔声道:“你咳嗽伴有哮鸣音和气喘,四肢无力,要尽快喝药。”
苏云初低头默默洗着碗,只是动作更为僵硬,陈荆问:“倒底怎么了?”
苏云初看着讥笑道:“前苏丞相勾结海匪、收贿受贿,为国之大蛀,其子盛气凌人,苏门被办,是迟理大事,妇嬬皆知,大快人心,你何必又来让我亲口说给你听!”
陈荆轻声道:“我这大半年在山上,真不知道……”
苏云初轻叹一口气。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轻易叹息的。
“我们走,你不能在这里!”
苏云初自嘲道:“为何我就不能在这里,我老头子做的本就不是见得人的事,我也不是好人,如今这般也算天理昭然。”
陈荆皱眉,“你杀过人?劫过财?都没有,是不是?怀远,没有人愿意呆在这儿,你看外面那些人,脸上笑得越是欢快,这般忍受,这般一天一天地熬,熬着有一天能走出这个地方。”
苏云初停下手,“你不是渡人困厄的菩萨,人人都有难处,你帮不来的。既然到了这里,该寻欢就寻欢,就醉酒就醉酒,你出去吧。”
陈荆苦笑,叹息道:“我没有那个命来寻欢作乐,其实我到这里本来,是想找个人……明后日拜堂,个中原因,真是难以岂齿!”
苏云初似哭非笑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胸一闷,激烈的咳嗽又发作起来,陈荆伸手替他顺后背,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奇怪我为何不去找媒婆,但我事出急切,想我被困在深山里,年纪也不小了,还不一定生出孩子,你说,哪个男人会愿意。”
苏云初直直的看进她眼睛里,两人如同石雕般对望。
“我——咳、咳、咳,可,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袖后传来的声音清晰。
她笑容僵住,尴尬地低声说:“我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想正儿八经找个夫君是难些,我绝对无低看你的意思,只是——唉,罢了,我已给了包银给老鸨,今日你早点歇息,明儿一早出发。”
大清早,苏云初便收拾了个小包袱随老鹁来到陈荆房间,却见房门洞开,没人也没有行李,老鹁“哎呀”一声,“莫不是昨晚你没伺候好客人,让人返悔跑了吧,你、你……” 苏云初黯然低头,咳嗽连连。
老鹁哭天喊地间,陈荆诧异进来,“丢银子了?”
“哎哟,姑奶奶呀,我还以为把你给丢了,正难受着呢,没走丢就好。”
陈荆递给她张银票,“少不得你的银子,怀远,我刚去给你煎药去了,喝了我们就回走,夫人帮雇辆车。”
老鹁展开银票看了,欢天喜地出去。
陈荆拉着苏云初悄悄从后门走去,一路上陈荆将近年遭遇简要说了个一一二二,即便如此,苏云初听得亦是心惊,当下默然,良久才说:“你说的,我信,但我知道你说得并不那么简单。你既然不愿意对我说,我也不问。”
陈荆微微一笑,“怀远,所幸有你。”
撇开心结,两人仿佛又回到初见,一路有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