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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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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白目观陈荆与鹰九策马消失森林中,从客栈出来,陈荆就说坐不惯马车,非要在市集买马骑,鹰九也趁机说进了林区骑马方便,秦墨白随了他们去。
两人一会儿急急奔在马车前,一会儿远远落在马车后,在林中赶鱼捉兔,较量骑术、箭术,几乎整天不见人影。
天快黑下,陈荆和鹰九驮着猎物满载而归,鹰九招呼:“公子,前面就有条溪水,今晚就在这儿就将一晚。”
秦墨白应允。
陈荆跳下马,朝雷风行丢个眼色,拎着野鸡和鱼篓说:“雷风行,帮忙收拾。”
雷风行老实地跟在陈荆后面。陈荆看雷风行熟练给野鸡开膛拔毛,期期艾艾问:“你家公子,有没提到青楼之事?”
“没说,也不敢问。你紧张何?”雷风行奇怪。
陈荆笑,“我好奇。”
雷风行没好气地,“我家小君不是你等妇人长舌的谈资。知道多了,小心惹祸上身。”
陈荆:……
鹧鹕在林中桀桀怪叫,眉月高悬空中。
陈荆牵三匹马从溪边回来,远远见三人在火边围坐,心里又踌躇个事由避开秦墨白,少在他面前晃荡引他回想为好。
想状元郎后来迎了那姑娘作小妾,便知石观音的迷药极不可靠,她慢慢吞吞系好马缰,找个角落靠树坐下。
雷风行将鸡、鱼熟练地在火上翻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鹰九抛个酒囊给她,“雷风行要值夜不喝,你喝几口吧,夜里寒气重着呢。”
陈荆酒量不大行,怕自己酒后胡言,哪敢喝酒,将酒囊还过去,鹰九奇怪,“你喝醉也不怕,就算有柴狼还有我与雷大哥哩!”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走上前,捡了串鱼又退回树下,避开秦墨白投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
秦墨白顺手摘过一片树叶,放在嘴中轻轻吹,叶笳声音清脆而悠扬,还是迫杀陈荆之夜那曲子,是不是这人就会这一支曲子啊?
来者不善,她举着鱼串,伺机离得远远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她藏到哪棵树上睡觉去了。
清晨,陈荆从林中出来,秦墨白斜依树而憩,身边一堆已熄灭的灰堆,修长白晳的手指支额,长长的睫毛上凝着露珠,挺直鼻子下的唇在水气中显得润泽温柔,一身清冷的气质与周边山岚相应衬,让人不忍亵渎。
男子长睫轻扇一下,似乎要醒了,陈荆吓得缩回去,半晌听得他脚步轻声走远了,才钻出来,向溪水边走。
溪流声音掩不住轻轻的脚步声,陈荆挂着一脸清水急急回头。
“公子,以后让雷行风给你开路,我要不回头看一眼,你的脑瓜开瓢了。”
秦墨白将视线转到她弹进水边的小石子上,想了一想,听话地点头,走上前轻声说:“擦一下脸吧。”
陈荆惊异地盯着那递过来帕子,用过的?!真当自己是香饽饽,谁都想舔一口?
秦墨白红了脸,微低着头,俊美的面孔看起来温婉,“没用的,新的。”
那方手帕带着冷杉魄香充盈鼻端,引得心里一阵慌乱,陈荆没接,举袖胡乱擦了把脸。
秦墨白尴尬地收回手帕,“之前,是我失礼,一直未向姑娘致歉。”
陈荆脑里轰轰作响,“何事?”
秦墨白意味深长,“很多,姑娘能忘掉最好。”
“我不记得,真的!”陈荆信誓旦旦。
“但,秦某,记遇石观音那晚许多事——”
陈荆的耳尖随着刻意拖长的腔调竖起来,心被提得高高的。
“你,领着秦某逛了回青楼!”
陈荆心里大呼不妙。
“给秦某找了个与风采酷似的女子!还问秦某要不要留种!”
陈荆如被雷击。
“本王,所幸未负风家小姐,未染指他人。”
嗯?
陈荆从眼角飞快地偷看他的脸,道貌岸然、自命不凡。
“你与风行放心,秦某还能与你们一道往慕园。咳咳,男子那事,也不必非要交合。”
陈荆钦佩拜倒,“君上之定力令民女折服。”
秦墨白望天,“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你也不必东躲西藏。”
紧要关头不记得就好,陈荆神色大豫,比个封条在嘴前,眼神坚定。
四人在林中行了一晚两天抵达边检哨卡,戍守小兵一看是陈荆,眉开眼笑,“陈姑娘,生意好呀,今儿押的是红货还是白货?”
陈荆本想借着之前的男子装扮混过哨防,却被秦墨白从中阻挠。越怕何就越来何,今日没想又遇上他当值。
她强颜欢笑,在马背上抛一块银子进守兵怀里,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送几位朋友回家,一点意思,拿去替我请几位兄弟喝酒。”
守兵笑着收下银子,通关文书也看得不留意,甚至连车帘都没揭。
两马一车缓缓走过哨卡。
车里唤道,“陈姑娘!”
陈荆打马上前。
“到车里来,有话说。”
“你时常出入洛国?”秦墨白见她坐定,劈头就问。
“做镖师这一行,只要雇主花得起银子,押货出入关也做。”陈荆微笑回答。
“了当答我,是不是时常出入关?”
“什么叫时常?几年一次算不算?”
“几年一次,哨兵会跟你这么熟?”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知因何人缘如此好,还是多谢江湖朋友抬爱,虽然我一直以锄强扶弱为志,以广结天下朋友为任,做了好事不留名,每次行侠仗义之后都用力叮嘱对方不要记得是我陈荆所为,但人们就是记住了——龙威镖局一代女镖师陈荆!我也很无奈呀。”
秦墨白静静听完她天马行空的胡谄,“近年来,探马猖獗,朝廷正在肃清奸细,你行事易让人生出不妥的猜想。”
陈荆听完,扑上去一把抓住秦墨白的衣袖,拖着冤怨的腔调:“靖安王,可要明鉴哪——民女虽然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我是良民,最近不一直都在殿下身边?哪有能耐做探子,我是给过那小兵几次银子,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记住了我了呢?”
“几次是多少次?”
“三次,哦不,四次,不就是两次一来一回么?”
“何时之事?”
“一次是去年,一次是两年前。”
“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性好嘛。”陈荆急得快把头埋入秦墨白衣袖里,半天没见对方再说话,抬头一打量,才发现竟将他逼倒半卧在车窗边,一只手还紧紧扯住人家袖子。
秦墨白被她圈在角落里似笑非笑看着她,陈荆连忙扶正秦墨白,讨好地给他整理一下衣摆。
“姑且信你一次。如今情势紧张,你不要再走镖了。”
“不走镖我喝风呀。”
“看你的能耐,会缺银子?”
“殿下不当家不知油米贵,我没地没田没家业,虽然会给人看个病,但人家一看是女大夫都不找我了,除了卖些力气,我怎么养活自己?哦,我会唱,你说打起仗来还有人听小曲吗?”
“卖唱?你不适合!”秦墨白太阳穴一跳。
“殿下别小瞧人,鹰九说我要打扮一下,也跟朵花似的……”
秦墨白鄙夷的眼神横扫过去,陈荆噎住,不能在这人面前吹嘘美貌,”呃……还是殿下像朵花儿……“
凤目怒睁,陈荆遽然改口奉承,”霸王花、霸王花。“
雷凤行在侧,听个分明,心底暗数一二,果然!
”出去!今日不要给本王看见你!“陈氏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
身影消失,秦墨白静默了许久,取出笔墨纸砚挥毫泼墨,封上火漆,递与雷风行,“加急,进奏院斥侯特办。”
雷风行掏出金哨吹响,一只黑灰色海冬青振翅云天,手一抬,海冬青停在他手上,雷风行把书信塞进黑鹰爪下的竹筒,再吹哨,黑鹰高飞不见踪影。
陈荆一路眼皮直跳到迟理国,迟理乃弹丸小国,人丁稠密,市镇集中繁华。正处洛国南方,东临大海,北部是洛国,地势微妙。为求洛国庇护,迟理历年与洛国修好,风气语言样样依照洛国。
几人入了城,耳边传来的话言腔调虽怪异,却也能听懂。街道狭小,人来人往,不方便赶车骑马,鹰九三人都只拉马徒步。
陈荆前几日被秦墨白问了话,处处留意,时时小心,到了迟理一路跟在车后。
街边突然冲出个妇人,拦住雷风行,用本地话招徕他们入店。
雷风行上次吃了大亏,举钩横架,拦住妇人靠近,妇人哇哇地恐呼,陈荆冷眼旁观,冷不丁朝那个妇人使个眼色,妇人悻悻走开。
“此去慕园还有七日行程。公子昨夜如何?”车里不时传来低声咳嗽,陈荆小声问雷风行。
从昆城出来已有两月余,虽经慕容荷风调理,秦墨白伤情稳定,但长久奔波加上在林中受寒,身子也每况愈下。
“整晚整晚地咳,一宿没睡,姑娘可有良策?”
陈荆沉重摇摇头,“机能始失调,极容受外湿风邪侵扰。要不先在此安顿,我加些镇咳方看能不能缓缓吧。”
几人转向身边的住店安顿,雷风行见方才的妇人垂手立在楼梯边,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妇人堆笑,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不知几位大爷是洛国贵人,刚才冒犯多有得罪了。”
雷风行抬脚想换地方,陈荆出来圆场,“内掌柜请安排三间上房,不知左右可有药铺?”
妇人一指后方,“前走三十丈左拐就有一家。”
客栈僻静的厨房里,柔和丰腴的店家娘子此时严正寒煞,全然不似方才笑容掬。
她前面,身形修长的女子正弯腰揭开药盅盖子,白色烟雾水气飘过遮住女子面容,店家娘子红梅总是猜不透这位的心思。
“那病者就是洛国的靖安王,看着温吞,人厉害得很。你们别在他眼皮下轻举妄动,洛国可能已经抓住幺五了。皖西牢里还有十几个兄弟,看能不能救出来,营救后不要走迟理这条线路,径直从西边回琉璃,靖安府已经在南边安排了兵马。”
“大人,我多嘴一句,幺五那边不如彻底料理干净算了。”
陈荆直起身子,轻挥蒲扇,目光深沉:“红梅,幺五从十五岁就跟着我。要是不管他,我这手下两百好汉,就没几个听信于我了。今非昔比呵。”
“是这个理。”
陈荆看红梅一眼,“可还有话对我讲?”
红梅咬咬牙,豁了出去,“大人竭心尽力,但陛下或是听了小人谗言……那靖安王是洛国要人,如若大人能手取他首级,陛下一定会对大人刮目相看!”
“陛下宽明,你等不要听他人胡言!”陈荆低喝,红梅低头弯腰。
洛国皇帝近年卧病在榻,朝政渐分成以皇后姜氏一族为首的外戚和以靖安府将权两方。
朝局微妙,相国府主战却又怯战,靖安府囤兵却又主和,姜氏想通过战事拿到兵权,却不敢迎战敕勒天川大军,以琉璃矿产为由头,频频在南部动作。
靖安王手握兵权坐守北关,若在这时死去,朝上谁能抗衡姜相?
陈荆停顿片刻,沉声说道:“留着靖安王,他活着一天,洛国朝廷就一天不安宁,待到他翅羽丰满之时便是洛国大乱之日……”
“可是,大人,洛国局势终究不是能左右的,等着这个更厉害的坐大,岂不养虎为患?”
陈荆叹气,续言:“若姜氏族收拾掉靖安府,靖安军里面宿将名帅易主而谋,打将过来有无分别?洛国分崩,迟理收入我琉璃版图指日可待,再东扩青木,琉璃便可与洛国岳峙。”
“大人高明!陛下有大人辅佐,是天佑琉璃。”
陈荆比个噤声的手势,朝外呶呶嘴,红梅会意站起来,陈荆端药走出,惊起两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