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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闯入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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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是我的孪生妹妹。
也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扶额)。
她哭得比我早,笑得比我早,说话比我早,走路比我早,认人比我早,识字比我早……
刚当上“父母”的年轻人,就像接触一款新游戏的玩家,总是期待更快的获得新技能,打开新选项——在所有领域抢占先机的妹妹,理所当然得到比我更多的关注,以及更多的抱抱、亲亲和糖糖。
都说两岁以前没有记忆。
我以为这是放屁。
时至今日,我还偶尔会梦见小小的自己,缩在沙发的角落。不远处,大人们环绕着罗兰。笑声、喧哗声和玩具的铃铛声响成一片。我只是坐着,不哭,也不闹,默默地看着。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比年长的姐姐嫉妒新生的妹妹要复杂得多:罗兰有着和我一样的脸。看着她的时候,有时会觉得,被宠爱的就是自己,心满意足;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累赘复制品,恨不得立刻死去,或是偷偷地杀死罗兰,装成她的样子,取而代之。
幼年奠定的基调,长期影响人与其他人、人与世界的关系。
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妹妹一路先声夺人、光彩夺目,理所当然地成了老师和妈妈的宠儿;而我,总是一而贯之地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看着。
“你看看妹妹,再看看你!”
——妹妹成长着,蜕变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俨然是活脱脱一个严格的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小孩”。对我来说,差别只是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就在自己家。
加上母亲又是极好面子爱挑剔的人。
要不是我神经粗大,以及父亲在面对母亲问题时的同仇敌忾,我大概早成了东南枝上一具摇摆的干尸。
然则,六年级的时候,父亲终于无法忍受神经质的母亲,毅然抛弃家庭开始新的生活。母亲从中找到“我就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和“我预言的灾难都会发生”的鲜活例证,开始了“都是以为你们我才不结婚”、“你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吗!”漫长的讨债之旅。
妹妹心疼母亲。
更加的乖巧起来。
而我心疼自己。
昂首阔步进入青春期。
大概时也命也?她的成绩一路凯歌高奏,这并不出奇。可我竟也一路风雨飘摇地踩着线挤进各种重点。
她在大学拼学分,拼证书,提早毕业,又一次独占鳌头;一如我因事休学一年,又一次吊了车尾。
大学起,我就从家里搬出来,自那以后,便很少与她联络。就连提前毕业,我听的也是转了好几手的消息。
后来,仿佛又听闻她在母亲的安排下和又官又富闪亮亮的红二代相亲,没多久就收到请柬。我推说有事,出血包了个体面红包请人捎去——在如此家庭,有此等母亲,自小这般长大,我和罗兰虽然碍于姐妹情面,未曾加拔弩张,可也难免形同陌路。我也厌恶七大姑八大姨满嘴“为你好”,把形容猥琐的雄性往我面前堆。
结婚之后,就更音讯渺茫了。
说起来,这一整年,她给我打电话的原因,莫不是“家庭事务”:节假日母亲要钱要人给她做篾片消遣,或是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麻烦亲戚搞不定,要拿我做人情。
一想就烦:“都这个点了,什么事啊?”
“小曼?我……”对面的声音有些断续,有些飘忽,“我能在你那里住一晚吗?”
“啊?”我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Jack或者随便叫什么的男人跟了出来,八爪鱼一样往我身上粘——我把他推开,示意别闹,“你说什么——那个,我刚刚这里信号不好,没听清。”
沉默。
深吸气的声音:“我……可以在你那里住一晚吗?”
在我这里住一晚?
我疑惑。
她先生家有面海的小别墅,母亲也给她常备着回娘家用的大套间,怎么大半夜地跑到我这里来?
“可以是可以……”我满腹狐疑,顺口答应下来,“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住外面?
先生不会担心吗?
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安全?要不要我车去接?
——之类的问题,全来不及出口,就听电话里传出如释重负地一句:“太好了,那我进来了。”
“咔”,门锁响。
罗兰赫然出现在门口。
光腿,大衬衫,头发凌乱,没带行李,抱着一个包,里面的婴孩“哇”地哭了。
我呆滞。
未名男呆滞。
三秒之后,未名男“啊——”地惊叫一声,扛起茶几遮住脸。
“……要遮的话,你不如遮下面合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