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女士与传统夫人》曼宁

19、一地鸡毛

　　但……还是有点不甘心。
　　在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做的决定，动用所有可能的资源收集他的资料、了解他的喜好，就算在快要被考试绞杀、生死一线的节骨眼也没有放弃……
　　就像是赌徒。
　　在倾尽所有的下注之后，每一次开盘，就不再是输或者赢赚或者赔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庄家每一次发牌，都是对运势的考量，对心理底线的挑战，对未来的祈求——是一切欢乐和悲伤的来源。
　　明知道是奢望，依旧怀着天上掉馅饼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若是真被馅饼砸中，也就是欢呼雀跃片刻。
　　兴头过去，也就抛之脑后——许久之后想起这事儿，只会记得那一刹那的欢欣鼓舞，至于馅饼是什么样子，大抵不会记得。
　　我自然不想莫尚这样一个合拍的人沦为馅饼。
　　但又下了重注，不舍得放手。
　　就在这左右为难的当口，一张小纸片，帮我做出决定。
　　那是一张放在莫尚钥匙卡夹里的小纸片——莫尚不怎么带钱包，零钱就随手扔在口袋里，钥匙卡夹是他最重要的随身收纳袋。
　　那是一张手绘的纸片。
　　那是一张画着罗兰的侧面的纸。
　　——虽然我和罗兰有着和我完全相同的面部结构，但是我们的性格有天壤之别，从表情上，很容易把两个人区别开来。
　　这样宁静又乖巧的脸，必然是罗兰。
　　长久以来在我心中的许多疑惑，顿时云开雾散：为什么在同学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莫尚多年的暗恋对象是谁，却一被我问起，就一个个顾左右而言他。为什么他不接受我，却又有些时候，用像是看恋人一样的眼神，痴迷地盯着我的脸。
　　若是其他任何人，我或许还有直面惨淡的现实，正视淋漓的失恋，奋起直追争取一下的勇气。但是罗兰……
　　……我唯恐为了爱情，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我也唯恐一片痴心，却只是别人的替身。
　　于是，我对莫尚，不做他想，止于友情。

　　而现在——就在罗兰的婚姻刚刚出现危机的节骨眼上，莫尚便恰恰好想要一扫宅气，出山重振旗鼓？
　　怎么看，这时间也太巧合。
　　不过，鉴于他有一听说罗兰结婚就宅死了的前科，我觉得这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但是，他又怎么知道，罗兰带着孩子逃家了呢？她昨夜才出逃，这也就二十四小时不到的功夫……
　　……啊，是了，说不定，莫尚在旧日同学中有其他消息来源，专为探听罗兰的一手消息？
　　又或者，阿红也是他的眼线？
　　果然，莫尚也是痴情种子，过了这么久，依旧忠于最初的选择；果然，莫尚是“三年不飞，必一飞冲天”的，我知道他聪明，我知道他有抱负，我知道他只是蛰伏，必然有一个契机能让他奋起。
　　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契机，还是罗兰。
　　——没吃什么饭，又喝了急酒，酒气泛上来，梗在喉间，从口腔一路闷到胸腔。不舒服。我知道那不只因为酒。
　　莫尚啊，莫尚。
　　我捏紧酒杯，抬头，一饮而尽。
　　我找男友、男伴、one night stand从不避你，你又何必这样绕着我。
　　愤愤地，我打开手机，想随便找个伴消遣一下，还没看到通讯录，先跳出两条未读：
　　“你妹今晚睡你家？”
　　“不会不方便吗？”
　　——发送人，莫尚。
　　哼。
　　我“嗖”一声恶狠狠地把手机扔了出去，IPHONE不经摔，“啪”地在对面的墙上撞成了三截。
　　罗兰，罗兰，一切都是她。
　　我的妈妈最爱她，我的前男友成了她的先生。我追的第一个人、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之一，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宁可转过身，用隐瞒的姿态和隔阂的背脊对着我。
　　而她，只需要乖巧和温顺，驯服与遵从，什么自主思考，承担风险，努力拼搏——都不用做。
　　无力感，像是潮水，一点一点地漫上来，渐渐淹没我。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选择。然而那一刻，我想，这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比罗兰更好的路，所有其他所谓“选择”的岔路，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权宜之计——踏上岔路，便是承认失败。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
　　睡了很多人。
　　三个，或是四个，抑或者五个？
　　无论怎样的冲撞或摇摆，都不能让我从噩梦中醒来。我忽然想到罗兰只不过睡了一个男人就有了先生，有了望海别墅，有了孩子。
　　而我纵横夜店这么多年，总的来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