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死别 ...
-
我一回头，看见程清远那高挑时尚的年轻小女朋友正站在我身后，双目在他盖满纸巾的脸和我这张充满罪恶感的脸上扫过来扫过去，看见我慌乱的神色，和程清远那张我说什么也认不出来是程清远的纸巾脸，她的眼中闪过抓了个现行的得意，和居然是这么个货色的愤恨。殊不知，我这张慌乱的面孔完全是刚才喷完水之后挂上去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对于抓现行这档子事儿？哼，老娘这辈子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怵过。小姑娘看着年龄不超过25，脂粉稍微厚了点，粉面桃腮，浑身散发着与日式料理店很不和谐的杀气。程清远很从容地把我贴在他脸上的面巾纸一张张摘下来，再优雅地擦了一把脸和手，平和地对小女友说：“戴安，这是我同事阮溪竹。”叫戴安的小女友眉梢一挑，冷笑一声：“你们公司的女同事我还不知道？一个个成天就恨不得把你分来吃了！”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中秋节分月饼的画面，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戴安其实算得是个大美女，论姿色我可以给她打到90分，but！看人要全面是不是，我看向程清远，您老看来也是个色坯么，看女人的眼光还不是个表面货，男人啊。想到这里，我嘴角上扬，勾出一个笑意，拿起手袋站起来：“程总，您刚才布置的方案我回去再改改，谢谢您利用宝贵的午饭时间和我开了这个短会。您先忙。”说完对他微微欠了欠身，目光越过戴安看向前方，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料理店。对于身后会不会发生鸡飞狗跳，发生怎样的唇舌口角，与我何干。我只关心，忙完手里的工作，请风水师来家看看，好好地过自己波澜不惊的小日子，哦对了，顺便和小白分个手，清净清净，等老娘休息好了，再上世纪佳缘珍爱网找个真奈。直到下班，程清远都没有再勾搭我，估计被小女友修理过了，老实了。
星期六起了个大早，很意外昨晚竟然没有再听见叫娘的小鬼声，每次被这小鬼的声音吵醒，都是头晕脑胀步履蹒跚，非得进浴室洗个海飞丝才能清醒过来。而昨晚一夜无梦，还睡了个自然醒，神清气爽间伸了一个大懒腰，四肢百骸无一不舒畅！我走到阳台，贪婪地呼吸着窗外钻进来的新鲜空气，开始收拾今天郊游的行李。上了公司的大巴，我找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后戴上耳机开始听歌，听说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没准儿我路上一颠簸又睡着了，为免我的睡相颠倒众生，还是妥妥地坐在最后一排吧。我正跟着音乐轻轻哼唱，突然有人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还往我这边挤了挤，我摘下耳机，一转眼看见程清远正坐在我旁边仰头喝着一瓶矿泉水，身上穿着一件橙色的ADIDAS。我朝他的另一边看过去，最后一排的长座上其他位子都是空着的，他却偏偏挤到我旁边来。我笑着说：“程总，您不自己开车去？来和我们挤大巴多遭罪啊。”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水，妈的，人帅就是不一样，这么随意的一个动作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帅，还是帅！他一边拧瓶盖一边回答：“今天不是还有农家乐么，开了车就不敢和你们喝酒了。听说溪竹的酒量很是可以啊。”说话间目视前方，两腿分开，胳膊支在膝盖上，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高档运动手表，总之就是不看着我说话。我的酒量，嘿嘿，自从去年我在年会上连续干掉销售部三员猛将后，阮溪竹的酒名远播，都传到美利坚分部了，以致于我的MSN签名后来不得不改为“谢绝酒水”。我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水儿的阿迪，嗯，和我那国企老干部的老爸品味差不多么，不过我爸喜欢的品牌比他牛B，阿迪王。我靠在椅背上，手里玩着耳机，正想着怎么把我这顿酒给谢绝掉，他的跳跃因子突然又发作了，在毫无上下文提示的情况下，用只有我和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昨晚又梦见你——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估计在“你”和“了”之间应该还有个“死”字，但他似乎觉得上次的口无遮拦必定冒犯了我，所以这次自认为很含蓄地没把我说死。不过，这个话题总比提醒我昨天喷他一脸水那档子事儿好接受，不过就是个梦么。我于是也很小声地问道：“那我在你的梦里，是怎么死的啊？”他终于把目光落到我脸上，很认真地回答：“你就像一只抹香鲸，不停地喷水，喷啊，喷啊，就这么喷死了。”我，我，我现在是真的想死了。他看着我的表情，怕我不相信似的，又很求实地重复了一遍：“真的，你在喷水……”OMG，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正在很投入地模仿抹香鲸喷水动作的他继续描绘下去：“程总，我对于昨天的事，真的很抱歉。”他一愣，似乎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昨天我在料理店已经实践过他那抹香鲸的梦了，顿时哑然失笑，好看的眼睛弯如新月，眼角隐隐现出熟男沧桑的笑纹：“我没事儿，还担心你被戴安吓着，她那个小孩子脾气。不过，还得感谢你给我留面子。”谈话间，我和他的距离不知不觉被拉近，我也逐渐放松下来，不再一口一个程总，而是用你和我来指代。当然，不出所料，大巴里前中后排的女同事们，个个眼光如飞刀，刀刀准确无误地扎到我的脸上，身上，腿上，无辜的MP5上……
落烟潭，果然名不虚传，瀑布飞流直下，仿佛从天而降。潭阔水深，壁如刀削，两侧隐隐有烟霞升腾，一派不真实的景象。潭中碧波清冽，冷气扑面而来，山清水秀，花草繁茂。如此人间美景，沉鱼落雁亦不足为奇。我背着双肩包，和HR部门的另两个女孩一起，边走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回头看，程清远和两个部门总监一起走着，看那架势就不像是出来玩的，只是把会场挪到了野外。没劲，出来玩就该好好放松么，我拉着旁边的苏珊：“你看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一下，有个桥，看着很浪漫的样子啊。”苏珊眼睛一亮：“好的啊！我拍婚纱的时候就要找这种调调，走我们去侦察一下！”另一个女孩愁容满面地说自己大姨妈来了，必须的要找个地方马上坐一会儿，不然就要血染落烟潭了。几分钟后，我和苏珊来到这座看起来很有点年代的颤颤巍巍的木桥上，桥面是木板铺成，木板下用粗麻绳连接，两侧的扶手其实就是两根麻绳，木桥很有点脏，仿佛很久没有人踏足了。果然，一踩上去，木桥就开始晃荡，苏珊刚走上来就害怕了：“Julie,这个桥上怎么也看不到别人啊，就只有我们两个，万一掉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又是死，老娘眼皮不跳心里不慌的，怎么成天见着个人都在说死，我就偏不信这个邪。我恶作剧念头忽起，故意在桥上蹦了蹦，木桥如我所愿摇得吱嘎作响，苏珊顿时花容失色，呜哩哇啦叫开了，双手紧紧抓着麻绳扶手一动也不敢动。我从小就是个男孩儿心性，每年暑假老爸带我去他下乡的地方玩的可不就是这些？念完大学在SG当了几年OL让我早就忘了这番童趣，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正合我意，太合我意了。我接连蹦了好几下，在连绵起伏的木桥上一蹦三跳地跑向两腿筛糠的苏珊，哈哈大笑：“小苏珊，别怕怕，大爷保护你，给爷笑一个！安啦安啦，你要相信这种著名景区的治安是不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只听脚下喀喇一声，著名景区的治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会再信了。
我脚踏的这块木板不堪重负，加之被我刚才跑过来落足的那一记铁蹄重重踏了个实在，直接报复性断裂，我身子一坠，随着木板朝水中落去，还好我从小热爱运动，大学里也是系女篮队队长，身手灵敏，当即一把抓住木板下的麻绳，吊在了苏珊的脚下。苏珊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只知道看着我。我看了看脚下，是不知道几米深的潭水，再看了看苏珊，断定指望不上她拉我上来了，我当下沉着地对她喝道：“苏珊，快喊人！快！！”苏珊如梦初醒，这一招倒是她的强项，她立刻扯开嗓门对着散落在桥那端，水潭边各处的同事大声呼叫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Julie掉水里了！！”干得好！苏珊的嗓音可是SG数一数二的高分贝，嗯，我以前每次一听见她大声吆喝就浑身鸡皮疙瘩此起彼伏，此时此刻听来，完全是天籁啊！我在心里发誓，若是得救，一定天天请苏珊去KTV唱他一百遍啊一百遍！岂料就在此时，我拽着的麻绳猛地一松，把我又往下送出了几公分，我的心狂跳不止，这才意识到双肩包还在背上，OMG，老天一定是惩罚我这贪婪的女人背包太重了，我用了0.0001秒和我背包里的佳能单反、NOKIA、MP5、美国红提二斤、芒果三个、奥利奥三盒、薯片两袋、恰恰瓜子两袋（按价格高低顺序）默默道了个别，正准备解下背包扔下去，那根救命的麻绳终于在这一刻很死相地断掉，我在苏珊最高分贝的惊声尖叫中堕入名不虚传的落烟潭，with我的背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死别
